“簌簌枣花落衣巾,溶溶清辉戏雕栏。鸣蝉闭口立树梢,流萤栖枝邈云汉……”黑衣人转过身,嘴里哼着悠扬的小曲绕过围墙走到一边的巷口。
他余光瞥见站在巷边那抹清癯的身影,顿了顿,视线停留在那人眼尾一点红痣上,眼尾晕开笑意:“怎么样?小阑阑,哥哥我唱得如何?”
那人不语,稍稍偏过头,余光正好瞥见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哎,我也是听我娘唱的,她唱得比我好听多了。”黑衣人也不恼,一个人自言自语。
“好了,走吧!”黑衣人说够了,一把搂住那人肩膀,嘿嘿一笑,“哥哥今儿开心,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滚!”
“啧啧,真凶,幸好哥哥我脾气好。”
对话声逐渐远去,小巷再次恢复平静。
谢谙疼得浑身颤栗,勉强瞪着酸涩的眼睛看着湛蓝的天幕,偶得飘过的几朵白云堪堪凝结成一副温柔面孔,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低低唤出一声:“小谙。”
“晴……晴鹤。”谢谙眼眶一阵湿热,紧紧抓着腰间那个已经开了线的荷包,眼里划过一丝坚定之色,模糊不清地嘀咕着,“我会还自己一个清白,会安慰你的在天之灵,我要让江景昀在你坟头磕歉。”
“晴鹤,请你再等等我。”
第4章 二哥哥,我来找你啦
“陈药师,您不是说我们侯爷没有什么大碍吗?都过去三个时辰了也没见醒,您要不再看看?”
王管家站在一旁,揣在怀里的手被汗水浸湿,如丧考妣地看着躺在床上脑袋被绷带缠得跟西瓜似的谢谙。继而又转过头看着单手撑着脑袋倚在软椅上嘴边衔着茶盏昏昏欲睡的陈无计。
虽然王管家知道在景王面前自家侯爷是讨不到半点好处,可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惨,跟只死鱼似的一动不动地倒在景王府的围墙外。若不是早早让暗卫跟了去,只怕真的要沦落街头了。
“陈药师?”见陈无计没有反应,王管家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越想越觉得陈无计之前所说的没什么大碍只是为了敷衍自己,用一种跟死了老娘的语气喊道。
“你见过谁脑袋开瓢躺一下就能醒的?”陈无计差一点就要去跟周公炫耀自己的医术,结果却被王管家这一声给喊了回来。
陈无计乃青虬最大的药学之宗白云泉的家主,明明长得不赖,家底殷实,年纪也才三十一,在青虬也是排的上号的美男子,可偏偏因为脾气差而让人们忽视了他的外表。
“再吵吵一句加钱!”陈无计黑着脸放下茶盏,转了个身正准备换个姿势再睡一会儿,就听见床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不加,没……没钱。”
陈无计:“……”
“别……我没钱。”床上的谢谙再一次发出声音,比之前那声更清晰。
果然,比死更可怕的那就是穷了,尤其是谢谙这个又穷又抠的。
陈无计顿了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落在谢谙身上,静默片刻,方才起身,掸了掸袖子,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拿出他那白玉制成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下,清脆的白玉滚珠声尚未来得及细听便听见一道恐怖却又无情的声音:“总共二百五十两三十钱。”
王管家听得心头一颤,掌心上的热汗尚且来不及拭去便听见陈无计再次拨了拨算盘,慢慢悠悠道:“这样吧,给你们抹个零。”
王管家听见这话眼前一亮,估摸着又能省下些钱,结果陈无计后面那句直接断了他的念头。
“就收你们二百五十两吧,现结还是待会送到我府上?”
“!!!”
王管家刚刚翘起的嘴角狠狠一抽,连带着床上的谢谙也跟着滚到地上来,瞪大眼睛迷茫地看着陈无计,哑声道:“你长得真丑,没我家二哥哥好看。”
“你说什么?”陈无计拿着算盘的手一僵,剑眉一横,眸里闪烁着不悦,“你再说一遍。”
“你没我家二哥哥好看。”谢谙挠了挠头,扶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对上陈无计的目光实诚地回道。
陈无计强忍着要摔算盘的冲动,怒道:“……三十钱不给你抹了!”
“什么三十钱?”谢谙拧了拧眉。歪着脑袋看着陈无计,又看了看王管家,目露疑惑,小声嘀咕道,“王伯,他欠我钱吗?怎么现在还钱的搞得跟大爷似的,脾气还挺冲的,没二哥哥一半好。”
王管家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陈无计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家侯爷的模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妈的,傻子!”陈无计低骂一声,踹了踹脚边的凳子,也不再计较钱的事,反而对谢谙嘴里的那个“二哥哥”产生兴趣,黑着脸问,“你告诉我,二哥哥是谁?”
“二哥哥就是二哥哥呀。”谢谙往后退了一步,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陈无计,伸手指了指那张红酸枝木桌,“你把钱放桌上就好了,二百五十两三十钱,不给抹零,放下就走。”
“操!”陈无计忍无可忍,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不想给钱还装傻,“无心,听召!”
嗖的一声,利刃出鞘声在逼仄的空间内回响,于梁间盘旋,久久未散。
朱红色的光芒化作腾飞的蛟龙奔向谢谙,然而蛟龙却在半途中消失不见。
“做什么!你不要命了?”陈无计瞪着王管家,将无心收回鞘中,“吃霸王餐好歹也还得被揍几下。”
“陈药师!陈药师!”王管家以自己那点低微的灵力拦下无心的攻击,呼吸有些紊乱,连带着行动有些迟缓,好在陈无计也没用多少灵力,不然他现在就得去阎王殿了。
“我家侯爷,他……他不对劲。”王管家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却还是有些喘,凑到陈无计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脑袋被开了瓢,当然不对劲。”陈无计睨了眼谢谙,谢谙不明所以,只当他不想还钱,稍缓的面色再次耷拉下来,一脸不耐地别过头。
陈无计嗤笑一声:“这分明是脑子给丢了。”
“不是的,不是的。”王管家摇摇头,一张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我家侯爷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非常稳重。”
“啧,我可没工夫听你说笑。你若非要说的话一炷香五十两,多久都行。”陈无计扯了扯嘴角,转过身抬脚往外走,“钱自己送我府上,一分不少。”
“陈药师!”王管家也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跑上前拦住陈无计去路,“求药师帮忙瞧瞧,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诊金另加。”王管家又加上陈无计最喜欢听的话,于是乎再次回到了屋内。
“没问题,好得很,方才多半是装的,揍几顿就好了。”陈无计收回抵在谢谙额间的手,指尖的光芒逐渐散去。
最后,陈无计揣着三百两离开了安平侯府,一回家就嘱咐门内弟子一律不准去安平侯府,原因无他,容易砸了招牌。
谢谙确实是出了点问题,具体点应该是说记忆。当然并不能排除是装的,只不过陈无计懒得搭理,人没事就行,至于别的,看心情。
如今的谢谙只记得王管家,沈晴鹤以及口中所说的二哥哥,其他人一概不认识。就连自己的本名都记不清楚,却是记得自己流落民间时的名字——谢疏雨。
安平侯摔坏脑子一事如那满地堆积着的柳絮,火苗轻轻一碰,便烧了个透彻,所经之处,无一幸免。
“听说了吗?安平侯摔坏脑子啦!嘴里还一直嚷嚷什么二哥哥。”
“这还要你说,我早就知道了,陈药师看了也没办法。”
“这样看来那就很严重啦,你们说会不会是景王揍的?听说人是在景王府围墙外被发现的。”
“他爬景王府围墙去了?估计是被景王府的暗卫给当作采花贼打下去了吧!这些年来在景王府围墙外冲里面扔情书的男男女女可不少,被打残的也不少。”
此话一出,围在一旁的大伙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眸底又闪烁着兴奋与八卦的光芒。
景王作为青虬第一美男子,修为又极高,加之作为赫赫有名的玄虎营主帅,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能让姑娘们为之倾倒,当然,男子也有。因此,总有人喜欢趴在景王府墙头苦苦等候数个时辰,只为一睹景王风采。
据说有位姑娘在那墙头守了整整一日,景王没等到却是等到了从一旁树上掉落下来的一条毒蛇,好好的脸被蛇咬了一口,毒汁浸染皮肤,那姑娘家人也不讲理直接冲到景王府要江景昀娶了她,要让她做王妃,不依不饶的。最后被江景昀用霜雪给打得鼻青脸肿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