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不下,谢谙只好伸手接过李年手中的药,笑了笑:“您先回去歇着,我来看着他喝。”
李年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我不。”
江景昀话还没说完就见谢谙面不改色地端起那药喝了起来。
他身子微微前倾,细细打量着谢谙的神色,没有发生一丝异样,最后又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谢谙借着余光把江景昀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尾不由得染上几分笑意,这人还真是死要面子。
“好啦,我也喝了药。”谢谙把手中的碗倒扣着,朝江景昀笑了笑,极为幼稚地说道,“我和二哥哥一样勇敢呢!”
江景昀:“…………”
谢谙把两个碗都收入食盒中,打了个呵欠:“二哥哥喝完药该睡觉啦,我就先走啦。”
谢谙拎着食盒,蹑手蹑脚的往门边走去,不想脚下绊到桌脚,不知拖出了什么东西,连人带着食盒一起往地上摔去。
江景昀垂眸看着离谢谙只有咫尺距离的手,指腹还残留着他衣带划过的触感,眸里流转着一丝恼意。
幸好这片地上没有锉刀。
谢谙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看脚下拖出来的东西,是一件黑色云鹤纹的窄袖长衫,腰侧部分的痕迹明显更深,就跟洒了水在上面似的,皱成一团。
低下头凑近细看才发现上面凝结着血渍,而这身衣裳正是江景昀今日穿的。
这么说来,江老二受伤了?
谢谙猛地抬头看向江景昀,目光往他腰间瞥去。
谢谙上前一步,手绕到江景昀身后,依着那件衣裳的大概位置在他右腰侧轻轻点了点,指腹触及一处高矮不一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江景昀自己胡乱包扎了。
“你做什么!”江景昀面色一沉,拍开谢谙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受伤了?”谢谙问。
“与你何干?”江景昀反问。
“我替你上点药,那个位置你不好上。”谢谙拿起桌上的药盒。
“不需要!”
“二哥哥。”
“都说了不需要!”江景昀怒道,不耐烦地踹开脚边的凳子。
见他态度这么坚决,谢谙重重放下手中的药盒,在暗处偷偷翻了个白眼,重新捡起食盒走了出去,爱上不上,反正疼的是他江老二。
待谢谙走后,江景昀垂下纤长的睫毛,嘴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叹。拿起被谢谙丢下的药盒,想要揭开盖子,刚有动作却又停住了,莹润的指腹留恋似的摩挲着盒盖上的纹路。
谢谙本是出去散散心好回来继续睡觉的,谁知道回来之后心更堵了。几经纠结后再一次出去散心,绕着花园走了三圈竟鬼使神差的进了江景昀院子。
那扇门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忽明忽暗的烛光借着门缝铺洒在廊外。
谢谙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得透彻,唯有那烧得乌漆嘛黑的灯芯还倔强地浸在灯油里不肯熄灭。
江景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晦暗的烛光细细描摹着他优美的轮廓,最后却只能不甘心的留下神秘而又朦胧的足迹。
“江景昀?”谢谙试探性喊了声,不见回应又继续喊道,“江老二?”
还是不见回应。
“老东西?小贱人?”
江景昀:“…………”
谢谙这才确定江景昀是真的睡熟了。
他上前一步扯开轻轻掀开江景昀的上衣,低头打量着他的伤口,却是被他背上那密密麻麻,新旧不一的伤痕给惊呆了。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伤?谁能伤江景昀?
是在明镜司还是鹿鸣山?江景昀执意不让他帮忙上药是因为害怕让他看见这些伤痕么?
谢谙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江老二他到底藏了多少事?
忽然,熟睡中的江景昀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身子不安地扭动着,身下的凳子嗒嗒作响,若不是谢谙及时扶住只怕是要摔得四脚朝天了。
谢谙探了探他额头,有点烫,再看了看他那又肿了许多几欲跟馒头媲美的右颊,这人也真是多灾多难。
谢谙轻轻解开江景昀那缠得跟死结的绷带,露出里面狰狞不已的伤口,伤口里还残留一截木屑。
谢谙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江景昀了,懒得上药不说,竟然连伤口里的杂物也不知道清理,也不怕化脓感染。
谢谙指着熟睡的江景昀骂了半天,认命的做起伺候人的丫鬟婆子,替他清理伤口,上好药之后又给他仔细包扎着,最后还十分体贴的把人抱到床上,还不忘在他额头上敷了块湿毛巾。
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谢谙舒展着酸涩不已的肩膀,呵欠连连,眼睛里布满血丝,踩着酸软的步伐跟鬼似的飘回了自己屋子,倒床就睡,鼾声如雷。
蹲坐在墙头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男子抬起那张覆在黄金面具下的脸,红唇轻启,淡淡道:“果真坏事。”
他伸出戴着金丝软甲的手在空中轻轻一点,凭空出现一只金雀,随着它翅膀的摆动抖落着簌簌金粉。
男子微微一笑:“去吧,告诉小阑阑别再磨蹭了,哥哥我还急着回家呢。”
金雀绕着男子盘旋一阵后展翅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对象跟你撒娇。
江景昀:再说一遍。
谢谙:哇哦!太可爱了,能不能多来几遍?我想学!
谢辞:你眼睛里是进虫子了么?一直眨?
沈晴鹤:卡拿去,密码你的生日,看上什么买就是。
陈无计: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要不来两针?
第15章 二哥哥等等我!
夜色渐浓,栖枝乘凉的雀儿早没了踪迹,清风携来厚重云彩小心翼翼拥着皓月同眠,叆叇云层间渗出的点滴月光模糊地映照着京城巷间那几抹似鬼魅般灵活穿梭的黑影。
西郊一处僻静的院落里,刚刚阖上眼的黄狗听闻动静陡然间醒过来,跑到围墙边冲着墙上出现的几个黑衣人龇牙咧嘴,发出愤怒的犬吠声。
为首的男子指尖掷出一道白光,化作一个白环紧紧落在黄狗脖间,犬吠声戛然而止。
黄狗再次试着张开嘴巴喊着,可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悻悻地夹着尾巴,怯怯地跑到远处,警惕而又害怕地看着男子。
男子普通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目光望向屋内,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黄狗就这么躲在柴堆边眼睁睁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进了自己主人家,听着屋里翻箱倒柜的声音,泪眼汪汪,自责不已。
未几,里面的几个黑衣人出来了,对着男子拱手道:“长老,那人不在此。”
男子皱了皱眉:“可是消息有误?”
“不曾。”
适时一只金雀飞来落在男子肩头,亲昵地啄着他的手,男子眸光一凛,低声道:“罢了,走吧,此事不必告知尊主。”
“是。”
男子看了眼屋内久久未曾熄灭的烛火,眸光微闪,又睨了眼趴在地上无声呜咽的黄狗,抬手解了那道白环,飞身离去。
黄狗试探性地嚎了几声,听见声音后赶忙冲到屋里,绕着仅有的一个房间转了几圈也没找到那个昨晚摸着他脑袋给他半个包子吃的人。
*
谢谙这一睡可是直接睡到巳时才醒,迷迷瞪瞪洗了把脸,就连脑袋上翘起的那根傻愣愣的呆毛也没顾得上处理,就趿拉着鞋子跑到厨房寻吃的去了。
这还没走到厨房,就被一声堪称惊雷的声音直接给炸得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都大了,就差蹦出来。
“谢──疏──雨!”
谢辞站在对面的廊庑下,马尾高束,深蓝色的圆领袍,腰间系着虎首九环蹀躞金玉带,脚下蹬着苍青色的麒麟描金长靴,五官尚未长开,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与风采。
只可惜明明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可偏偏脑袋上要簪一朵粉色的牡丹花。
谢谙眨了眨眼,目光瞥向湛蓝的天空,借着那蓝天白云洗洗眼。
谢辞噔噔噔几声朝谢谙跑过来,就像是跟哪吒借了风火轮似的踩在脚下,风一般蹿了过来。
“你谁啊?”谢谙打了个呵欠,装模作样地问道。
“你的脑子是真的摔坏了么?”谢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这几日被父亲关在家里读书,也曾听说外面的发生的事情,起初他觉得那根本是无稽之谈,荒诞不已。
他舅舅怎么可能会容许谢谙这个不要脸的烂东西住在王府里。今日刚被他父亲放出来就急匆匆跑来,沿路听见了许多难以置信的事情,谢谙竟然还带他舅舅去茶楼抓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