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到底给江景昀买了多少件衣裳,反正觉得好看的就都买了。可他那些钱哪里够自己挥霍的,只能想办法赚钱。偶尔哪家承办酒席,他就毛遂自荐掌勺,得到的礼金也不少。
除此之外他还接了许多请助令,对付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邪祟,多少次死里逃生拿到酬金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划算着给江景昀买衣裳。
给江景昀买衣裳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刻进了骨血中,怎么也戒不掉。
他就喜欢看着江景昀穿他买的衣裳,喜欢他的身边有自己。
江景昀发泄完后,那股莫名其妙的无名气得差不多了,冷冷睨了眼谢谙,轻哼一声,又恢复了那九天仙人高不可攀的清冷之态,转过身高昂阔步地往前走着。
“郎君。”
谢谙正欲跟上,忽觉衣袖一紧,怯怯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怎么了?”谢谙回头一看,原是阿珠。
都说眼睛最是能表达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尤其是少年人的眼中。一双如清泉般澄澈明亮的眸子里掬满着柔柔爱意,波光流转间都含着动人芬芳,盈盈一水,含情脉脉。
“这位郎君,阿珠是真的喜欢你。”阿珠鼓起勇气,红着脸看着谢谙,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跟着你。”
谢谙本能地看了眼前面的江景昀,好在江景昀只顾着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后面的动静。
可谢谙还是感到一阵心虚,有种背着自家男人红杏出墙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笑得有礼而又疏离,和声道:“天热,姑娘还是尽早回去吧,莫要中了暑。”
且不说他跟这阿珠还是第一次见面,话也没能说到十句。就算是相识已久的也断不会喜欢的。
并非阿珠模样不够好,只是近来他发现他的目光总是习惯性地追随江景昀,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些惊讶,却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至于是何原因,他一时间还明白不过来,又或者不想明白过来。心原上好像正有一粒种子正在奋力摆脱外界桎梏,准备破土而出,准备酝酿着别样的绚烂。
“至于其他的,姑娘便不必多言了。”谢谙补充道。
阿珠闻言,眼睫登时攀上氤氲雾气,薄唇紧抿,泪眼婆娑道:“阿珠不求别的,只想跟随左右,也不行吗?见了郎君后,这个村子我是待不住了”
“此举不妥。”谢谙摇摇头,“于姑娘声誉有损。”
“郎君真的那般爱您的娘子吗?”也不知怎的,阿珠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谢谙那捏造出来的娘子身上。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殷切的目光里又多了些许阴霾,透过其中得以窥见其中那莫名其妙的焦急与恐惧。她眼睫簌簌,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三分颤抖:“为了她,可以拒绝满园春色?”
“可我也喜欢你啊,一眼就喜欢上了,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阿珠这辈子怕是都不会遇上如郎君这般的人了。”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娘子是何模样?性子如何?或许我也能照着学学,说不准您也会喜欢上我的。”阿珠还是不肯放弃,甚至卑微的放下姿态,欲做东施效颦之举,疯狂而又诡异。
谢谙不假思索道:“个头比我小些,但本领比我大。模样也是极为出挑的,世间罕有。性子不属于温柔那一类,但对我很好,偶尔也会做些针线活。会打我,也会骂我,但也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喜欢黏着我,更不喜哭哭啼啼,但是遇到危险总是会第一个冲在我前面。”
“爱吃甜的,但牙口不好,总得人时时刻刻盯着,不然定是会吃多的。这些你是学不来的,每个人都不一样,何苦去效仿。”
起初对于这个无中生有的娘子,谢谙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是慢慢到后面却清晰的变成了江景昀。
那双清冷的凤目里依旧堆积着寒霜,浓黑的剑眉微微挑起,轻抿的薄唇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眼帘轻掀,修长的眼睫簌簌抖落着眼底的冰霜,波光流转间带着三分罕见的温和。
他那位无中生有的娘子……是那个脾气不是很好,言语上百般嫌弃却会一心护着他的江景昀!
是在屋子里偷偷绣百福包的江景昀,也是那个为了多吃一块糕点而选择牙疼却又不肯喝药的江景昀。
自从进入抽思幻境之后,他脑海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一般,尘封在里面的东西正争先恐后往外钻,最终凝结出的都是江景昀。
很多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的记忆,却又让他觉得心安与满足。
他不记得的也好,他不知道的也罢,先前种种,再一次将他紧紧包裹着,缓缓拼凑出一个江景昀。
江景昀能让他感觉到心安,感觉到满足,感觉到快乐与幸福。只有江景昀能够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谢谙有些茫然地看着呆滞状的阿珠,她见自己望过来时眸底的哀伤荡然无存,眼角晕开狂喜。
谢谙眉心微蹙,阿珠这种感情,他也是有的,甚至比她还要浓烈,而那个人正好是……江景昀!
这么说来,那他是不是喜欢江景昀?!
总是会忍不住看他,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过分在意,想要他看见自己的好。
是了!他是喜欢江景昀的!
他喜欢看着江景昀,喜欢靠近他,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的眼里有自己等等。
他好多的喜欢都跟江景昀有关,而且他对江景昀的关注实在过高了,几次面对他都情不自禁,而且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忍住心跳加速,浑身血液开始沸腾。尤其是那些被刻意藏在深处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气势汹汹呼啸而来,翻滚的浪潮里是不容忽视的……情.欲!
是情.欲!
是的,他对江景昀有欲,不论是现实还是梦里。一两次还能归于偶然,那隔三差五又该如何解释?
总是时不时留恋他唇齿间的温柔,想啃噬他脆弱的喉结,想无数次如梦中一般把他剥光,看着一袭乌黑长发散在枕席间,眼尾开出情.欲的花朵。
想要不顾一切撞碎他那含在唇齿间倔强的低.吟,让二人的距离密不可分,在他身上种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他想要江景昀,一直都想要。
经久不息,不消反长。
或许说从五岁那年用玉露杨梅糕吸引他的注意时就已经想了。
这一切不就代表他喜欢江景昀么!
他喜欢江景昀!
对,是这样的!
他喜欢江景昀!他是喜欢江景昀的!
非常喜欢!
特别喜欢!
喜欢得要命!
谢谙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砸得头晕目眩。与此同时心原上那颗挣扎了许久的种子总算得以探出嫩芽,觅得雨露滋润后茁壮成长,枝头盛放着色彩纷呈的花朵,徐徐微风拂过,蜜甜的花粉融进血液里,流淌至四肢百骸,连带着骨缝间都停留着馥郁。
乌云散去,金甲得以窥探人间,枝头的鸟儿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唱着欢歌,淙淙清泉击石作陪,如茵绿草借着金辉散发着柔和之景。
原来这就是喜欢!
正是因为喜欢才会想给他买一辈子衣裳,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才会在他身死之后心痛得不能自已,原来这些种种,都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谢谙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翘,眸子里迸射出的光亮连天上的日头看见了都自愧不如地掖着厚重云彩躲了起来。
谢谙也顾不上阿珠了,匆匆道了声抱歉,长腿轻迈,连忙追上江景昀的脚步。
“郎君,其实……”阿珠好不容易蹦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没了下文,颊上的泪渍都忘了擦,就这么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目送着谢谙的离开,眼底藏匿着的焦急又浓了几分。
“哎。”送完郝德艺回来的谭苋看见阿珠握着手帕对着谢谙的身影发呆,不由得长叹一声,抬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无奈道,“想不到我们阿珠还能促成一段姻缘。”
“苋苋姐。”阿珠吸了吸鼻子,茫然地眨了眨眼,好似并不明白谭苋话里的意思,也不多纠结,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一幅女儿家心事无处得解的姿态,“我真的喜欢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好啦好啦。”谭苋拍了拍她肩膀,牵着她往自家方向走去,“再喜欢也没用啦,是别人家的,咱们不要啦。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