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59)

南瞻国的迎亲队伍有六百多人,几乎全部都是从金沙卫中甄选出来的一等勇士,而在此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有一千多名金沙卫勇士乔装成商旅潜入洗云裳。

金沙卫本就是南瞻国最强大的军队,这一千多名金沙卫勇士更是百里挑一,无不能以一当十。

而东胜国内政荒芜已久,尤其是自从牛逵死后,接替者不能服众,禁卫军内斗不断,几个将领整日里勾心斗角,哪里还有心思操练军队,整个禁卫军仿若一盘散沙,一击则溃。

再加上南瞻国安插在东胜国的间谍星罗棋布,所以此次慕曳白施计攻打彩云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慕曳白此话一出,姬札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脚下虚浮,眼冒金星,一时间瞠目结舌,

半晌,姬札也只是恨恨地重复道:“卑鄙!卑鄙!卑鄙!”

东胜国的皇亲贵胄们又惊又慌,又气又恼,无不咬牙切齿,低声斥责,高声痛骂。

慕曳白却置若罔闻,继续自己的金石之声:“这几十年来,贵国朝纲浑浊不清,内乱纷起,馋人高涨,贤士无名,百姓更是无以聊生,哀鸿遍地。我南瞻国人顾念手足之情,誓必要力挽狂澜,救贵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陛下何不将东胜国暂时交于慕衡代为打理,十年为期,慕衡必定还东胜国民一个盛世太平。”

姬札从鼻孔里喷出几声冷笑,厉声道:“寡人真是看走了眼,想不到慕之云竟是如此狼子野心!更想不到你慕衡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寡人虽无能,但还没有昏聩到将祖上几百年的基业拱手让人!慕衡,你今日若是敢杀了寡人,你也休想活着走出我东胜国境!”

慕曳白道:“陛下此话实在是令慕衡寒心。慕衡虽尚未与公主大婚,但只要公主不弃,慕衡自是愿与公主鸾凤和鸣。更何况,陛下乃是慕衡的叔父长辈,慕衡又怎敢对陛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更重要的是,东胜国现在还不能没有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紫衣金带从人丛中站了出来,道:“慕曳白大殿下文韬武略,举世无双,如今自愿委身来我东胜国为陛下分忧解难,难道不是可喜可贺吗?”

另一人却怒目圆睁,也站了出来,叱喝道:“徐焕!你作为东胜国一品大员,却卖主求荣,胆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真乃无耻鼠辈,奸邪小人!”

徐焕却不急不恼,道:“蔡大人此话差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更何况,我徐焕本就是南瞻国人,又何来卖主求荣之说呢?”

蔡云怒道:“你虽是南瞻国人,吃的却是东胜国的俸禄,首鼠两端,更是可耻!”

徐焕亦怒道:“蔡云,你莫要得寸进尺,不识抬举!”

“徐贼,你就是个……”

就在蔡云还要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慕曳白突然冷声道:“蔡大人,您莫不是喝醉了吗?”

淡淡的一语,几乎听不出丝毫的波澜,却足以让闻者毛竖胆寒。

蔡云心头一惊,只觉得被扑面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凉了个透顶,滚到嘴边的唇枪舌剑顿时鲠在喉间,再也不敢多说一言。

片刻,慕曳白继续道:“夜已深沉,明日陛下还有许多军政要务需要处理。请陛下先回寝宫好生休息,也请各位大人暂时在这彩云宫里安心住下。如今整个王宫尽在金沙卫的保护之下,只要大家相安无事,慕衡保证不会伤诸位大人一分一毫。可若是有人妄图不轨,伺机逃走,我金沙卫士自可先斩后奏!”

此时,大殿之上近百名金沙卫士齐声道诺,声响如雷,震人心魄。

东胜国的这些皇亲贵胄、王公大臣,平日里琼浆玉液,香阁暖帐,个个养尊处优。如今却突然成了长刀之下任人宰割的羔羊,平日里的万丈豪气早已变成了一缕游丝,甚至有的早就打定了投敌卖国的主意。倒是还有几个尚存几根铮铮铁骨的行伍大将,却也拿不出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豪气,唯有怒睁着双目,高仰着鼻息,以此彰示自己的愤怒与不屈。

大殿之上,寂如坟丘。

无可奈何,这些东胜国的皇亲贵胄、王公大臣们只得在金沙卫的“保护”下,各自安寝去了。

方才还是拥挤喧嚣的大殿之上,此时只剩下一片空荡寂寥。

慕曳白兀自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高台烛影之下,依旧是那张俊朗清秀的面容,依旧看不出半点的或喜或怒或哀或乐,依旧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也依旧如明月寒霜,咫尺天涯。

一名身着禁卫军衣饰的卫士趋步走入殿中,来到慕曳白的面前,竟是慕影。

慕影作揖道:“殿下,此次攻下彩云宫,共斩杀禁卫军七百三十二人,俘虏四百一十七人,禁卫军统领刘藩也已身首异处。我金沙卫将士阵亡者五十六人,伤者二百七十八人,余者一千二百九十七人。为了方便行事,属下已让所有的金沙卫将士全都换上了禁卫军的衣服,以腰间金丝带为记。”

慕曳白道:“官舍的火可扑灭了?”

慕影道:“殿下放心,已经扑灭了,并未烧及周围的百姓,只是那些禁卫军现在都陈列在宫墙之外。”

慕曳白道:“不过是些无主之兵,无头之蝇,成不了什么气候。真正有威胁的是东胜边境和地方上的那些藩镇势力。”

慕影道:“殿下所言极是。那些封疆大吏和藩镇军阀手握重兵,各自为政,难保不会乘此机会起兵叛乱,自立为王。”

慕曳白:“边境可有什么消息?”

慕影:“刚才流星探来报,依照殿下之前的部署,我南瞻国三十万大军已于昨夜奇袭东胜国东南大营,另有三十万已经绕道南疆,准备从东部攻入,直捣中原,大军势如破竹,捷报在望。”

慕曳白端起酒壶欲要斟酒,慕影急忙上前想要接过,却见慕曳白拂手,这才停住了脚步。

慕曳白道:“斟酒这样的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你的手是用来持剑杀敌的。”

顿了顿,又道:“黎都那边怎么样了?”

慕影道:“所有的外国使团都已被禁足在官舍,另外……舒歌殿下前日也已抵达黎都。”

斟满了琼浆玉液的酒杯突然悬停在了半空。

“所以他终究还是去了。他被禁足时,可有说什么?”

慕影道:“舒歌殿下并没有说什么,而且很是配合,只是问了其他国家的使团是不是也被禁足了。”

杯中的美酒被一饮而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烈酒的灼烧,慕曳白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喑哑:“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你要多受些劳累了。”

慕影作揖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事,属下并不觉得辛苦。”

慕曳白:“姬瑶公主怎么样了?”

慕影:“我先前已经叮嘱过将士们不得擅自闯入公主的寝殿,公主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但并无大碍,请殿下放心。”

透过殿门,慕曳白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影:“快到寅时了。殿下是否需要休息一会。”

慕曳白:“再过一个时辰,天也该亮了。你派人去公主那边通报一声,就说慕衡请见姬瑶公主。”

慕影:“诺。”

这一夜,对彩云宫里的所有人来说,注定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亮之后,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运筹帷幄,天亮之前,可以解决的事情,就赶紧去解决吧。

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拉花结彩,只是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欢声笑语、霓裳羽衣。

姬瑶独自一人坐在香案旁,静静地看着眼前袅袅升起的青烟。

忽然,如柱的青烟仿如被飓风吹起的一团蓬草,散漫离乱向四面八方。

紧闭着的殿门终于敞开了两片扇叶,一个俊秀的少年踏着晨光的熹微缓缓走了进来。

姬瑶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愿分去半寸。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温文舒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莫不是一夜未睡吗?”

很不高明的一句明知故问,却似乎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开场道白了。

半晌,姬瑶方才冷声回道:“殿下不也是彻夜未眠吗?”

仿佛又过了很久,慕曳白道:“如果你还愿意……”

“恳请殿下看在与姬瑶也算是旧识的情分上,允许姬瑶回青云观出家修道,当然,若是殿下愿意赐姬瑶三尺白绫,姬瑶也必当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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