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将夜明珠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竟又放回了原处,然后便去床榻前的置物架上翻找了起来。
这置物架上放着的都是云舒歌的贴身衣物,其中就有一袋从昊京带过来的沉甸甸的金银珠宝,然而黑衣人却只是在袋中翻找了两下,然后便如丢夜明珠一般将袋子丢回了原处。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黑衣人似乎有些焦急起来,目光不停地在床榻和衣物间来回游走,好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只手缓缓地伸向床榻。
黑衣人掀开盖在云舒歌身上的锦被,然后向云舒歌的怀中探了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只手猛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大惊失色,便要抽手,却听一声龙吟,自己的颈间已然感觉到了丝丝冰冷的寒意,只得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舒歌一手抓着黑衣人的手腕,一手拿着龙吟剑缓缓坐起了身子,微微笑道:“道长,这长夜漫漫的,您不在自己的房中就寝,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云某人对男色可着实没有什么兴趣哦!”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我自认万无一漏,却不知到底是何处漏出了破绽,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云舒歌道:“我先前不是和道长说过我对道家术法略知皮毛,所以便在这皮毛之中侥幸识破了道长所画的符箓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平安福,而是可以让人昏沉入睡的的迷咒。”
小道眉头紧锁,道家的符咒种类繁杂,旁门左道之流更是遍地开花,即便是同样一个名字,每一个门派也都有自己独特的画法。迷咒作为道家符咒中见不得光的一种阴咒更是鲜为人知,自己虽然不是真的青云观的道士,但是修习了十几年的道法却是真实不虚的,然而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只有十几种符咒,可是眼前这人竟然能够通过曲折环绕的画符辨认出自己所画的迷咒,如果他所知道的只能算得上是一些皮毛,那么自己这十几年来辛苦所学的道家术法岂不是连毛也算不上?
这么想着,小道甚至有一种将自己塞回娘胎里回炉再造的冲动,故作镇定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倒是更让小道费解了,我进来时见公子额间有一团黄气,此时这团黄气尚在,而这分明就是吸入了迷咒后才会有的症状。小道虽然道力浅薄,却自认所画的迷咒足以迷倒一头公牛,然而公子却还如此精神矍铄,实在是让小道费解。”
云舒歌焕然笑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我刚刚在睡前念了十遍,哦不,应该是二十遍清心咒。”
云舒歌本来是只打算念十遍的,可是又担心这迷咒的道力太强,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又加念了十遍。
小道士的脸上虽然还挂着面罩,落寞的眸子却足以昭示他此时内心的沮丧。
云舒歌忍不住宽慰道:“其实道长的术法还是挺好的,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然而倏忽间,云舒歌的目光却又变得凌厉了起来,继续道:“不过,道长好像还没有告诉我此行的目的呢?”
小道士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此行当然是为了钱财而来。”
“是吗?如果道长真的只是为了钱财,为何竟放着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满袋子的金银珠宝不闻不问,偏偏要来我的怀中摸索呢?”
只听一声空灵的剑鸣,小道士的面罩应声飘然落下,颈项间多了一道鲜红的剑痕。
“还是道长压根就不是为了钱财而来!”
小道士陡然一惊,却依旧站得笔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原因,何必还要问我呢?”
云舒歌得到大鲵珠的事情,除了慕曳白,他只告诉了跟在他身边的这队骁骑营士兵,而这支骁骑营本来就是洗云裳那边派过来监视自己的,所以事情会被泄露出去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心怀叵测之徒竟会这般迫不及待。
云舒歌粲然笑道:“这个问题确实无趣,那咱们就换个问题,请问道长吃得是洗云裳里哪位达官贵人家的俸禄啊?”
“小道一人行走天下,哪里需要受到他人指使,公子若是气不过将我杀了便是,又何必在这里与我多费口舌呢。”
小道说完便将眼睛紧紧闭了起来,一副大义凛然地赴死之状。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飞进来一支金镖。
云舒歌挥剑去挡,只听一声金属相击之声,飞镖竟然断成了两半,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小道士已经没有了半点踪影。
云舒歌本来就没想杀他,又见他那副模样,知道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便也没有去追。
那十几名骁骑营士兵都中了迷咒,没有三五个时辰是断然醒不过来的,这么想着,云舒歌走到门前轻轻阖上房门,又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铜牌,铜牌上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牛字。
云舒歌顺手将铜牌塞进了怀里,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床榻上继续梦蝶去了。
云舒歌和骁骑营一行虽然一路上马不停蹄,可是毕竟不及慕曳白的千里马来的矫健,又加上迷咒之事耽搁了半日,所以等他们回到洗云裳的时候,比慕曳白迟了整整两日。
然而云舒歌回到洗云裳后,却并没有回官舍,而是被国王姬札径直召进了彩云宫。
彩云宫长风殿上,姬札坐在椅榻上微闭着双眼,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似在假寐。
一个侍郎官匆匆走进,作揖道:“陛下,中扈国大殿下云舒歌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快快请进来!”姬札闻言睁开眼睛,正襟危坐。
“宣中扈大国舒歌殿下进殿!”
一声唱和过后,云舒歌不急不缓地走进了长风殿。
云舒歌来到大殿中央,躬身作揖道:“中扈国云舒歌拜见陛下。”
姬札道:“舒歌殿下不必多礼,寡人听闻舒歌殿下到了东海之后,仅用了短短两日便寻到了大鲵珠,实在匪夷所思,不知这大鲵珠现在何处?”
云舒歌道:“正如陛下所知,舒歌确实找到了大鲵珠,不过这大鲵珠现在并不在舒歌这里。”
姬札惊疑:“那在何处?”
“都怪舒歌一时疏忽,大鲵珠已被贼人偷走了。”
云舒歌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哗然,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什么!被人偷走了?”姬札紧锁着眉头,道:“舒歌殿下可知是哪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在寡人的东胜国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舒歌当然知道,那个贼人一副道士模样,正是贵国的牛逵将军指使而来。”云舒歌面色凛然,一字一句仿佛金雕玉刻,容不得半点置疑。
“胡说八道,道长分明什么也没有带回来,你竟敢诬陷我!”牛逵做贼不成本就心虚,情急之下几乎是脱口而出,然而随即便悔青了肠子。
云舒歌嘴角微扬,道:“我起初还怀疑那块铜牌不过是贼人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想要借此诬陷牛将军,如今看来,那个偷盗大鲵珠的小道士确实是牛将军指使的!”
牛逵虽然没有拿到大鲵珠,可是那个小道士确实是受了他的指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怒睁着双目矢口否认:“本将军从不认识什么小道士,哪里来的指使之说。”
牛逵所言前后不一,任意一个明眼人看去都知道他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姬札本就生性多疑,当即大怒道:“牛将军,你非要寡人抄没了你的府邸才肯将大鲵珠交出来吗?”
牛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叫冤枉:“陛下,云舒歌诡计多端,信口雌黄,您千万不能听信他的一家之言,末将的确有指使家臣前去偷取大鲵珠,可是却连半点大鲵珠的影子也没有找到。依末将所见,云舒歌所谓的找到了大鲵珠根本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他其实就是想借末将之手掩盖他没有拿到大鲵珠的事实。”
大鲵珠是稀世珍宝,东胜国寻了几百年也没有寻到第二颗,可是云舒歌却只用了短短两日便将大鲵珠寻了来,不仅是牛逵,这大殿之上的任何一人也都只是半信半疑。
就在这么刹那之间,峰回路转,所有惊疑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了这位中扈国大殿下的身上。
姬札冷声道:“舒歌殿下,对此您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陛下恕罪,舒歌确实是说了谎,不过倒也算不上什么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