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25)

慕曳白和云舒歌一个不屑争逐,一个不爱争逐,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结伴而行。

云舒歌对自己的文治武功向来颇为自负,自诩在同辈当中自己天下第二,无人敢做天下第一。

可是自从遇见了慕曳白,一切都变了。

虽然两人从未正式交过手,但是云舒歌还是感觉自己那曾经力拔山河的蓬勃自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像沙漏里的沙砾快要流失殆尽了。

以往他就曾经多次要求和慕曳白就射御剑三术各自比试一下,但无一例外地都被慕曳白无情地拒绝了。所以他决定利用这次大荒泽围猎找准一切机会和慕曳白好好切磋切磋,以挽救自己那江河日下的自信心。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进了大荒泽的一片茂林深处。

云舒歌看见不远处矗立着几块巨大的山岩,一时计上心来,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拉满弓弦,只听嗖的一声,箭竟然直直地穿进了岩石,整个箭头瞬间全部没进了石头里。

云舒歌看向慕曳白,得意地说道:“曳白兄,你也射一箭,看看咱两谁更厉害!”

慕曳白有些无语,脚下未做半刻停留,说道:“我的箭从来只射敌人和猎物,从未用来射过石头。”

云舒歌看慕曳白并没有张弓射箭的意思,不依不饶地央求道:“凡是都有第一次嘛!曳白兄这次不妨试上一试,石头那么坚硬,岂不比那些血肉之躯更考验射手的箭术!”

慕曳白没有接话,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云舒歌只得悻悻的跟了上去。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声震雷般的怒吼,一团硕大的黑影在两人的碧眸里逐渐清晰。

云舒歌嘴角微扬,说道:“是黑熊!好家伙,来的正好!曳白兄,交给你了。”

慕曳白微微颔首,答应了一声,却并未立刻去射,而是静静地看着那黑熊逐渐靠近,直到距离两人仅剩十步之遥,方才拔出一支羽箭轻轻一拉便射了出去,倏忽间正中黑熊的脑门。

那黑熊被这一箭射的骨肉俱裂,还未来得及嚎哭,就轰然扑地了。

两人站在原处稍作观察,见那黑熊倒地后纹丝未动,想来是已经死透了。

云舒歌几个箭步跑了过去,正要蹲下身去细看那支射进黑熊脑袋的羽箭,只见慕曳白张起满弓,朝着黑熊的方向又是一箭。

云舒歌余光下发觉有箭射来,心下一惊,正要用剑去挡,那箭却已经从他的耳边倏忽飞过,然后便听见一声痛苦的哀鸣,而那声音分明是由一个人发出的。

云舒歌迅速朝着箭矢飞去的方向看去,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正左手捂着右肩半跪在地上,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那几近蜷缩的身体可以判断出他现在必定非常痛苦,地上有一团鲜红的血迹,血迹旁还躺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云舒歌迅速站起了身子,将刚才抽出的子吟剑又放回了挂在腰间的剑鞘,踢了两下脚边的黑熊,见黑熊确实没有了反应,这才朝着那个黑衣人走了过去。

云舒歌走近黑衣人,拾起地上的大刀,看了一眼,连连摇头道:“这刀太钝了,连块石头都切不碎,还是丢了吧。”

说完,云舒歌便将大刀朝着一边远远地掷了出去,然后才将目光移向了黑衣人的身上,然而黑衣人的肩上却并没有箭,可是鲜血却分明已经染透了他的大半个肩头,并顺着他的左手向下滴漏。

云舒歌下意识地向黑衣人的身后望去,果然在一块石岩上发现了一支被鲜血染红了箭羽的羽箭。

原来那箭竟直接穿透黑衣人的肩膀,径直地射入了后面的石岩上。

云舒歌禁不住赞叹道:“好厉害!”转头看向正朝着这边走来的慕曳白,又道:“曳白兄,你好厉害啊!”

慕曳白没有回答,而是一脸肃然地径直走了过来,左手拿着弓,右手抽出挂在腰间的流光宝剑,朝着黑衣人的脸上轻轻一划。

黑衣人的面罩瞬间裂成了两半,露出的竟然是一张被毁了容的布满了结痂的脸。

两人皆是一惊。

继而,慕曳白冷声道:“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行刺的?”

云舒歌刚才打了个没趣,这时方才想起了正事,也对着那黑衣人道:“你莫不是来刺杀我的?”

黑衣人刚才还是紧闭着双眼,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此时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人总归是一死,今日能死在二位殿下的手里也算是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请两位殿下赐我一个痛快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把头一扬,敞出了脖颈。

慕曳白依旧冷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便想得个好死,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死确实算不上什么难事,这世上有着千百万种远比死更可怖的事情。

慕曳白的一句冷言就如一把冰锥直直地刺进了黑衣人的心窝,竟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说道:“两位殿下多虑了,我并非受谁指使,不过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行事作风,想要杀一两个泄愤罢了。”

云舒歌道:“你的脸被毁了容,断然不可能是博学鸿词馆的人,可是你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在这么多王公贵族当中偏偏找上了我,想来已是蓄谋已久,又如何让人相信你只是想要杀几个王公贵族泄愤呢?”

仿佛一张遮羞布被人突然揭了去,黑衣人大怒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说了没有受谁指使就是没有受谁指使!”

云舒歌见鱼儿已经上钩,轻叹一声道:“我自认打从入了博学鸿词馆以来也算安分守己,唯独处置了一个徐秋白和一个司马安,莫非你是司马……”

云舒歌故意拖着尾音没有说完,暗中观察黑衣人的反应,“不对,司马安已经死了,他的父亲司马炎向来胆小怕事,断然不会有这个胆量。徐秋白虽然被关押在了大理寺,可是毕竟他还活着,你若不说,我便只好认定你是徐秋白派来行刺本殿下的了。”

黑衣人顿了一下,随即说道:“都是我自作主意,徐老爷并不知情。”

云舒歌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果真是司马家的。”

黑衣人大惊,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舒歌则继续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能猜出你的身份?”

黑衣人依旧只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说话。

云舒歌道:“刚才我提到司马氏的时候,你突然变得非常紧张,可是当我说到徐秋白的时候,你却反而轻松了许多,如果你真是徐秋白的人,那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黑衣人如当头棒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竟兀自冷笑了起来。

云舒歌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李武吧,你曾是司马安最宠信的侍从,却在一年前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司马府。”

黑衣了怔愣了一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从云舒歌的口中说出来,道:“都说大殿下博闻强识,睿智神机,如今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大殿下猜的没错,我就是李武,当年谢秀莲姑娘就是被我打晕后掳进了司马府。我以为能做司马公子的小妾也不算折辱了她,谁曾想她竟宁死也不愿屈服,我们从池塘里将谢秀莲姑娘捞上来的时候,她还有一息尚存,本来是可以救活的,可是司马公子定要杀了她才能泄愤,我虽心有不忍却也不敢违逆,只能看着他们将谢秀莲姑娘活活掐死,也是自那以后,我便离开了司马府。”

云舒歌冷哼一声:“你脸上的烙疤又是怎么回事?”

“我自知此行必死无疑,为了不拖累司马大人,就自毁了容貌。”

云舒歌眉头紧蹙,沉声道:“司马安横行霸道,不仅欺压百姓,还强掳奸-淫良家妇女,我看你也算一个好汉,却为何不辨黑白,助纣为虐?”

黑衣人道:“殿下身在庙堂之高,生来就拥有极尊之位、天下之富。可是小人自出生起就只能在乡野瓦巷替人牵马放牛,耕田锄地。是司马公子赏识我,将我一手提携,给了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司马公子之恩不能不报。”

云舒歌道:“所以你就自甘堕落,与他一起无视王法,胡作非为?”

黑衣人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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