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司马安是谁?”云舒歌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凌厉。
温如玉从来没有在云舒歌的脸上见过像此时这般阴郁的神情,莫名的竟有些紧张,继而说道:“也算认识,但是不熟。他的父亲也在户部任职,不过比顾征大人低了一个品级。据说此人不学无术,蛮横骄纵,欺软怕硬,是个十足的小人!我是断然不会跟这种人来往的!”
坐在一旁的魏宣仪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恶狠狠地说道:“若是我,不仅不会和他来往,还会见他一次,揍他一顿!”
温如玉看了一眼魏宣仪,他倒是相信在这位西牛贺洲的魏宣仪太子那里,什么事都是可能发生的,于是向着魏宣仪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继续看向云舒歌,说道:“不过他有个弟弟叫司马顿,人还不错,也很看不惯他哥的作为,我平日里和他倒是有些往来。不过殿下,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几个人来?”
“不过是无意间从旁人口里听到了这几个名字,一时好奇,所以顺便问一下。”云舒歌顿了顿,继续道:“你和我说说那个司马安都做了哪些小人行径。”
就在温如玉准备为云舒歌一一指摘他所知道的司马安的恶行的时候,授课的夫子突然走了进来,几个人赶紧调整了姿势,不再说话。
因为博学鸿词馆的午饭是所有的学生在食堂里跟着夫子们一起吃的,所以早间时候,慕曳白就嘱咐过服侍他们的仆役晚上不用送晚饭过去,也不用过去服侍。因为他知道云舒歌是不可能等到晚饭过后再出去的,而且他也不会有心思吃晚饭。
果然,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两人刚回到房间,云舒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急忙动身去了铜里铺。
铜里铺是昊京东郊的一个小庄园,约摸住着一百多户人家。
这里的很多人家在农耕之余还会烧铸铜器,而且工艺甚是精湛,在整个中扈国甚至五洲大陆都颇有名气,铜里铺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今日的课程不多,早早地便下了课,所以慕曳白和云舒歌来到铜里铺的时候,太阳还在西边高高的挂着。
铜里铺虽然地处京郊,却也还算热闹,往来其间的大多是来买铜器的。
慕曳白和云舒歌走近一间铜铺,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小童正在那里塑泥模,听见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云舒歌作了一个揖,道:“老伯,请问这里可有一户姓谢的人家?”
老汉本以为他们是来买铜器的,却不想只是来问路的,不由得有些失望,清了清烟嗓缓缓说道:“有是有,不过只剩下一个盲眼的老太太了。”然后抬起一只裹满着泥巴的大手,指向街道的一头,说道:“朝那边去,到左边第二个巷口往里走,约摸四五里的路程会看见一个莲花塘,莲花塘旁边的那户人家就是了。”
云舒歌又做了一个揖,道了一声谢,便和慕曳白朝着老汉指着的方向走去。
两人都是自小习武,身边大师如云,身手自然矫健,转过巷道,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一处池塘,只是池里的莲花早已凋谢,空有几根残杆还插在池塘里的淤泥中顾影自怜。池塘的旁边也确是有人家,不过不是一户,而是两户。
房子和池塘间用半人高的篱笆隔着,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掉进池里。靠东一户人家的门外有两个老太太正坐在那里剥花生,其中一个的眼睛好像是瞎的。
两人便要过去询问,突然从旁边走来一个老汉,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手里拿着一个长杆烟袋。
老汉猛吸了一口,又吐出几朵棉花云,说道:“两位公子是来买铜器的吧,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要往那边去才有呢。”
老汉一边说着一边用烟袋指向他们刚刚过来的地方。
“我们这里的铜器可好了,你们可以多买点!”
云舒歌正要开口,慕曳白却先说道:“老人家,我们不是来买铜器的,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汉心头一惊,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找人?二位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我们这里都是小老百姓,哪里会有公子们要找的人呢?”
“我们昨夜遇见谢秀莲姑娘,是她让我们来这里的。”云舒歌说道。
老汉暗沉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了火焰般的光亮。
“什么,你们见到秀莲啦!秀莲还活着吗?那她怎么不回来呢?”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要喊出来,却又故意强压着,好似担心会被旁人听去。
云舒歌眉头微微蹙起,他也恨不得昨夜见到的是个人,而不是个鬼魂,沉声道:“我们昨夜确实见到了秀莲姑娘,不过并不是人,而是她的一缕孤魂。”
听到孤魂,老汉刚刚燃起光亮的眼睛变得比先前更加暗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终究还是死了吗?可怎么就变成孤魂了呢!可怜的娃呀!死了也不能安生。”
老汉的眼睛逐渐变得湿润起来,很快便布满了织网般的血丝,“那秀莲为何会让二位公子来这里呢?”
云舒歌道:“秀莲姑娘的心里应该是有着极大的委屈,所以让我们来帮助她。否则,她也不会宁愿做个孤魂野鬼,也不愿投胎转世。”
老汉的声音里有些颤抖,说道:“二位公子请到陋舍一叙,若是二位听了老汉接下来的话,还愿意帮助秀莲,我老汉这辈子就是为二位公子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云舒歌和慕曳白相视一眼,便跟着老汉来到了旁边的一间茅舍。
房间里有些暗沉,东西很多,却并不觉得杂乱。
老汉忙着用衣袖擦了擦桌旁的两个柏木凳子,然后示意云舒歌和慕曳白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长长地吸了一口烟袋,烟锅里的火星猛然红亮了许多,好似塞满了天河里的点点星辰。
老汉缓缓地说道:“不瞒二位公子,秀莲是我小妹的女儿,我妹妹和妹夫老来得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姑娘,那是走路怕摔着,吃饭怕烫着,疼的跟心肝一样。可是那天杀的司马竖子,仗着家里的权势,非要把秀莲拉去做他的小妾,我妹夫当然不同意,也因此差点丢了半条命,这才没有让那竖子得逞。自此以后,我妹夫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秀莲是个乖孩子,便想着去城里多卖些铜器补贴家用,可谁曾想在去年七月初八的下午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那天晚上曾在一家茶馆里看到秀莲与司马安发生争执,我们就怀疑秀莲是被司马安掳了去,于是我们同宗的人就凑了一些银两请人写了一封诉状将司马竖子告上了大理寺,结果只有一个司马家的家奴被刺配到了南疆,案子就算是结了。我们都知道秀莲定是被司马安给糟蹋了,可是官官相护,只手遮天,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汉用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不久后,我的妹夫就死了,好好的一个家只剩下了我妹妹一个人。可是我们不敢跟妹妹说秀莲的事,怕她想不开也跟着去了。可是她又不是傻子,心里又怎么不明白。我知道她总是背着我们偷偷地一个人哭泣,要不然也不会把好好一双眼睛给哭瞎了。我担心她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就让她搬到庄子的东头跟我们一起住,可是她不肯,说是怕秀莲回来了找不到她。没办法,我就让我的几个儿子在这边盖了两间屋子,和我那老婆子搬了过来。唉,有个人和她说说话,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云舒歌眉头紧锁,心如刀割,问道:“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婆婆在那边剥花生,她们可是秀莲的母亲和您的夫人?”
老汉点了点头,突然从凳子上站起就要下跪。
云舒歌和慕曳白见势赶紧过去搀扶,老汉却始终不肯起来,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老汉知道司马家财大势大,一般人是不敢招惹他们的,可我看二位公子绝不像是一般人。若是二位公子真能帮我家秀莲讨回公道,我老汉便是死也甘心了。”
云舒歌半蹲着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会帮秀莲姑娘讨回公道!”
☆、恶徒
第二日一大早,云舒歌便派信使向大理寺送去了一封信,那封信是他昨夜回来后亲手写下的,并特意嘱咐要交到大理寺少卿温文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