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唇侧的鲜血不断溢出,身上也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宿和心悦······”
他的声音忽的顿住,一把细长的剑刃穿透了他的心脏,很重的力道,几乎叫他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
钟余冷漠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昔日骄傲的昭和长公主。
宿和并未理会心脏处的剑刃,他只是很执着的看着谢余,眼眶几乎要裂开,流出鲜血来。
“···心悦···你。”
钟余直接以刀刃割下了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元煞神,昭和长公主殿下的头颅。
谢余双拳紧握,看着钟余手中的那个死死盯着他的人头,几乎有几分眩晕。
下一瞬间他便只觉眼前的世界愈发的眩晕模糊,黑暗逐渐吞噬了整片天空。
在意识的末尾,他只感到雨水打在他的面容上,以及鼻尖的一抹浓烈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如同恶鬼一般,直直的附身在他的身上,宛若那位艳丽却又阴毒的昭和长公主殿下。
···
谢余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两日后。
眼前一片金碧辉煌,龙涎香在他的鼻翼边环绕。
这熟悉的摆设,分明就是皇帝的寝殿。
谢余微微起身,眉头蹙紧。
“太傅总算醒了。”
青年眉眼带笑,如今他已彻底掌权,斩杀了昔日制约他的摄政王,青年的眉宇间的几分阴冷之气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谢余轻轻掀开明黄的被褥:“臣怎会在此?”
宿季面色不变道:“当日见太傅受了惊吓,朕一时情急便将太傅安置在宫内了,方便御医来探看。”
谢余拧眉,到底还是不再多说什么。
他只休息了一会,宿季与他闲聊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不一会谢余便要求回谢家,宿季也不拦他,只是笑着告诉他御医的医嘱。
谢余出了皇宫,眉眼松了几分,那些纠缠的愁绪就像是一瞬消散了一般:“小统,宿季就是第二个目标吧?如今进度如何?”
系统乖巧的回答:“宿季进度百分之九十五,该世界存在碎片目标钟余,如今进度百分之九十八。”
谢余挑眉:“宿季这小家伙恐怕是在憋什么大招,这钟余也有意思,背主一事做的还真是顺溜。”
系统心里嘀咕,还不都是宿主魅力值太高,这种火花四溅的修罗场要是旁人估计早就翻车了。
两个月的时间,大元的朝廷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元熙帝罢免了不少官员,再上位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年轻一代有能力的官员,既有士族也有寒门子弟,科举制度也是更新了不少,政令相比较也稍稍放松了些许,大元几乎进入了繁华的鼎盛时代。
元熙帝是个深入民间的帝王,他从前几年便是时不时出巡全国各处,由此政令颁布也十分合时宜。
只是唯一令众位臣子担忧的是皇帝已然年岁不小,依旧未曾立下皇后。
但很快的,三月后元熙帝便从民间带回一位女子,据说十分疼宠,将要立为皇后。
朝臣几乎都是元熙帝提拔上的,除了几位老臣,几乎就没人反对,后来那些老臣见谢丞相也是一副默认的态度,便无人再多提了。
皇帝愿意立后便已经算是遂了他们的心意了。
元熙帝招摇表态,每日的赏赐如流水一般的送入椒房殿,民间的传闻也有人引导,一时间不少人都对此津津乐道。
说的无非是元熙帝对那位准皇后的宠爱是多么深重。
如此这般,谢余便也以为元熙帝放下了对他的那份不合时宜的感情。
两人近日来的相处也是愈发的融洽,元熙帝本就深谙话术,如此谢余便也只当两人回到了往日一般。
谢余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品了一口花茶,眼角微眯,带着几分舒适的弧度,光是看着便叫人知道他心情的顺畅。
元熙帝嘴角含笑的看着他,眼眸流动着几分情愫,但却又在下一刻消失的干净,分毫叫人看不出。
“臣先在此祝贺陛下遇到心上人,此次陛下新婚定然叫人艳羡。”
谢余微笑道。
元熙帝黑眸看着他,微微颔首:“自然,朕爱慕他,自然会给他一个最盛大的婚宴。”
“以昭示朕对他的钟爱。”
帝王说话的时候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男人,谢余心中陡然产生一股莫名的不适感,但他只当是自己多疑了,也没有多加追究。
“太傅不想知道朕缘何会认定他吗?”
谢余垂首抿了一口茶,半晌才道:“臣愿洗耳倾听。”
元熙帝微微摸了摸瓷杯的边缘,低声道:“一见钟情。”
对于我来说,即便是多年后再遇到你,我相信我一定会对你一见钟情。
帝王大婚是在半月后举行的。
王都内的千条大道全然铺满了红布,十里红妆,大赦天下,可见元熙帝对此次帝后大婚的重视。
谢府内几道黑影闪过,半晌后,似是什么被半抱着离开了谢府,随后,一道黑影换上了谢余的衣物,定睛一看,他缓缓贴上了一张面具,竟与谢余长相一般无二。
谢余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似乎被什么人带走了,随后有很多人在他的耳畔说话,声音很低,像是生怕他听到了什么一般。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傀儡,脑子都是混沌的,有什么人架着他为他换衣服。
他隐隐听到几个字眼。
新婚···陛下···爱慕···
谢余无力挣扎,感觉自己像是深陷在一片泥沼之中,可他心中却有一股慢慢弥散开来的恐惧在发酵。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一般,待他终于能够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眼前一片喜红,桌上的两只喜烛格外的刺眼。
身体依旧绵软无力,但谢余却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帝后大婚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什么民间皇后,什么宠爱至极,从头到尾元熙帝都是在哄骗旁人的。
这皇后只怕从一开始就是他谢余。
谢余眼角发红,整个人都有几分颓败之气。
房门被缓慢打开,宿季一身红裳,俊美又带着些青年的朝气。
他看到了床榻上静静等待着他的谢余,眼角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子期,我总算是等到你。”
宿季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轻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子期,你该知道人总是会有被欲·望逼疯的一天,你教了我这样久,合该知道,你便是我的欲·望,无论是什么方式,除非我死,否则我终有一日会与你在一起······便是你恨也无所谓。”
谢余艰难的咬牙道:“滚。”
宿季微笑,他的眼神却是有几分几不可见的悲哀,他低声道:“便是恨我一辈子也无所谓,我没法看着你与旁人成亲,我没办法你知道吗!”
说到后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眼眶微红。
明明是他做事过分,却又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红烛微摇,身后陡然传来一阵骚乱,门被人推开,带来一阵血腥气。
谢余看过去,正是钟余。
钟余脸侧带着几道血痕,看起来宛如一个杀人工具一般的阴煞。
宿季一脸惊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大胆,婚房中没有刀剑,他只能赤手迎战。
钟余到底是从暗卫营中厮杀出来的,他杀死宿季简直是易如反掌。
宿季闭眼前从没想到这个小奴隶竟如此不要命,他身上还有子蛊,而宿季从宿和处掌握了母蛊,子蛊不得伤母蛊,否则便要万蛊噬心。
宿季本以为这是一柄利刃,却未曾想到这人竟如此疯狂,反倒成了令自己丧命的凶刃。
或者说,他低估了钟余的能力,低估了钟余对谢余的执念。
宿季死的时候仍旧是看着谢余的,他只恨未能与他的太傅岁岁相守。
窗外雷声大作,又开始下雨了。
宿季死在了南方的雨季,死在自己的执念之中,万劫不复。
钟余半跪在谢余的面前,他一张脸苍白如鬼,嘴唇颤抖不定。
“谢丞相,多谢多年前您的施救,您可以乘乱离开,钟余会为您挡住一切。”
他点了谢余的几个穴道,依旧是半跪在地的状态,钟余额头上全然是汗珠,可他的表情却没有分毫的痛苦,反倒是有几分迷离一般的迷幻。
他想告诉谢余,他那段时间喜欢的‘长公主’是他扮演的,他想告诉谢余他喜欢他许久,便是连想一想都会引起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