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余并不知道他是男人,一直将他当做女子来对待。
昭和勾唇,莫名的兴起几分期待来。
他想见一见那个永远进退有度、举止有礼的男人露出慌张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一定会很有意思,喜欢了多年的女子一朝变成了男人,昭和想知道,到那时,谢余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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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陛下在凌云殿内等着您,长公主殿下说了,希望丞相能够好生辅佐陛下成为一国明君。”
“这国运,可就算交到丞相手中了。”
大太监温声的说着,对他笑了笑。这大太监是昭和公主身侧最为受宠的内侍,他面相柔和,但细细看来,那双眸子却又带着几分叫人不甚看透的凉意。
他整句话之中,尤其是‘明君’两个字咬字稍重。
这便是长公主的意思了,谢余垂眸,心中了然。
如此便可看出来这昭和长公主的心思了,他恐怕不会甘愿当一个服从的臣子,这大太监此番话的意思便是暗示谢余,长公主的意思是叫他不要过多的教小皇帝太多一国之君的知识,半推半就即可。
谢余声音温雅:“劳烦公公回复给长公主殿下,微臣知晓。”
大太监嘴角牵起几分笑意来:“丞相明白就好,杂家便先行回东暖阁复命了。”
谢余微笑:“劳烦公公。”
他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朱红的牌匾,凌云殿,掩下眸中的思绪,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是一位小太监开了门,见是谢余便眉开眼笑道:“丞相大人来了,陛下正在殿内等着,请吧。”
谢余微微颔首,提了提稍长的朝服衣带便入了殿。
凌云殿向来是皇帝处理政务与充实学习的地方,谢余甫一入内,便看到殿上端坐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孩子身穿明黄色五爪龙袍,腰背挺的很直,眉眼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少有的稳重。
只是那脸庞尚显得稚嫩,眼底带着几分极浅的好奇,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皇家的孩子,四五岁便开始入尚书房学习政务与各类知识,宫内环境纷杂,风起云涌,便是孩童也比之宫外的要成熟许多。
谢余微微弓腰行礼,他被封为帝师,算是皇帝的长辈,自然不必面行大礼。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隆安。”
上座的孩子轻轻放下的手中的朱笔,声音稚嫩又沉心:“太傅来了,朕闻太傅名声已久,如今一见,果真不愧为先皇所赞。”
谢余垂眸:“陛下谬赞。”
大元的皇帝历代姓宿,这昭和长公主名为宿和,而这新帝则唤做宿季。
宿季如今不过年满八岁,再如何沉稳知事,也还是个孩子。
他黑亮的眸子盯着谢余看了好一会才移开:“丞相打算从何处教起,朕自当听从。”
见这小皇帝上道,不吵不闹,乖巧的很,谢余这才放心了几分。
真要他去带一个哭闹不懂事的小屁孩,他还真没这个耐心。
谢余缓步走到桌案旁,从那一排书柜之中抽出几本《大元政策》。
宿季走到他身侧,八岁的孩子站在谢余的身边,就宛如一个娃娃一般,珠圆玉润的可爱。
那孩子的一双黑眸十分清澈的看着他:“太傅,这几本政策朕都看完了,也背下了。”
谢余轻轻应了一声,温声道:“那陛下可明白这其中意义?”
宿季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软糯:“没有太明白,之前的那些掌教也没有说太明白,所以朕也只是囫囵了解了几分。”
谢余修长的手指微动,合上了那本本,他道:“那臣便来提问陛下几点。”
“何谓政、何谓策,何谓君,何谓法。”
宿季眨了眨眼睛:“太傅,这些朕都不太明白。”
谢余指骨轻轻敲了敲桌案,忽的从那案上抽了几张只写了几句的宣纸。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陛下好文采。”
谢余浅笑道,文雅公子一般的随性。
宿季微微垂头,在谢余的角度看来,竟像是带了几分的委屈一般,显得可爱又软糯。
谢余摇头,额角的发丝微微散下几分,他茶色的眸中带了几分温润的认真:“臣知陛下所忧,也知陛下处境艰难,我谢家向来忠君护主,陛下不若信臣几分,既然臣受命当这帝王之师,便不会有所懈怠。”
那儒雅的公子眉眼如画道:“陛下,可敢与臣赌这一把?”
宿季眼珠微动,谢余说的倒是句句在点。
他的处境他自己自然是心知肚明,那外人面前对他温柔细致的皇姐实则是个什么心思他也是一清二楚。
便是血脉相连都可为这无上的权力而谋划暗害,更何况他与这谢丞相并不算相熟。
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儿,对这手揽朝中大权的谢丞相又有何利处?
宿季思来想去,这谢余既是同他坦诚,也知道他故作不懂,那他也无甚好装的了。
不若就如他所说,赌上一把,赢则稳坐皇椅,输了,便也算是他命中该有一劫。
于是谢余便看到那孩子微微抬头,黑眸中竟是带了几分锐利:“朕没有什么不敢的,既然丞相如此说,朕便信了。”
谢余勾唇:“那臣便来看看陛下的学习进度,再决定如何进一步教授国策。”
系统看着这君臣和睦的一幕,有些不太明白:“宿主大大,咱们的目标不是昭和嘛,你怎么违背了他的意思真的来教这个小皇帝啊。”
谢余漫不经心道:“小统,舔狗任务只是要求我们在感情上舔对方。正事上,该是政敌就还是政敌,该痛下杀手、阳奉阴违,也就得如此。”
“谢丞相可不是个会为了感情昏了头脑背叛家族、背叛皇帝的人。”
系统挠了挠脑瓜子,觉得脑子有点晕晕乎乎的。
谢余半握着小皇帝的手,写下一个字。
忍。
“相爱相杀,不是更有意思么。”
宿季侧首看了一眼青年白皙清透的侧脸,这位谢丞相的相貌当真极佳,睫毛很长,他脑海中陡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随后他收回了视线,黑亮的眸子看着那个风骨俱佳的大字。
忍,他确实应该忍。
他若是不懂如何忍耐,那些死去的皇子之中,便也有他的一具尸骸了。
东暖阁。
玉石做成的软塌上堆叠着层层的锦布,那些锦布皆是昭和长公主所喜爱的艳色,叠在一起,尤显得曼妙缠绵。
榻下跪着好几个身材纤弱的少年,他们穿着稍显暴露的衣料,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只是那雪白之上,隐隐有些许纵横交错的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却又带着几分难言的暧昧。
宿和半靠在玉石软塌上,右手的小指尾戴着浅金指套,一个宫人正伏跪下身子研磨丹蔻,那颜色十分亮眼,是正红。
待那丹蔻研磨的细致了,宫人便取出一个细小的蘸刷,细细的为那榻上尊贵的长公主涂好。
宿和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大太监一个激灵,懂了他的意思。
公主这是嫌无趣了。
昭和长公主若是无趣了,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奴才了。
大太监讨好的笑了笑,昭和横了他一眼,大太监便点头,对那些跪着的人奴道:“往常都是你们一个个挨着被鞭打,如今有个新玩法,你们且看愿不愿玩。”
那些人奴的少年一个个都瑟缩着身躯,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就像是待宰的肉禽,麻木的任由主人玩弄。
大太监弯了弯细长的眸子,继续道:“你们这些人奴有的都是因为家里困难才甘愿被卖来当玩物的吧,长公主愿意给你们一个过上好日子的办法。”
“你们其中若是有谁愿意灌下这一瓶药,受下那一百细鞭,长公主便能赏赐他黄金千两。”
千两的黄金,对于受苦受难、不被当做人来看待的人奴来说,就是一笔巨财,至少能够抚慰他们的身心,对于有些亲人重病的人奴来说,这钱,便是救命安心的钱。
但长公主的手段向来阴狠毒辣,这瓶药,搞不好便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更何况那细鞭之上带着钩刺,还浸泡着辣椒水等一些阴毒的玩意,十鞭子都叫人死去活来,更何况一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