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中翻涌的感情如同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卷入未知的深渊中吞噬。他现在忍不了了,一刻也忍不了了。
他珍宝般的微微用力掐住慕晚舟的脸蛋,一字一字,坚定又冲动:
“除了你,朕不想立任何人为后!”
除了你,朕不想立任何人为后。
这绝对是萧骆北最最真心的想法。
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终于觉得一直堵在胸口的郁结陡然减轻了许多。刚刚在朝上的怒气也好、愕然也罢,统统烟消云散了。
此时此刻,他眼里便只有眼前的人,他的晚舟。
他心疼他,疼到胸口发胀,疼到忘记了以一贯霸道的吻不由分说的侵占他。
慕晚舟眼中泛开涟漪般的水波,愣愣的望住了他。
“圣上……想让臣进入后宫吗?现在这样……不好?”
“不是……”萧骆北有些气恼,却又对他发不起火来,“朕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什么……”慕晚舟脸变得绯红,似乎一下子开始期待什么,又似乎很是纠结,“臣以为,臣现在这样更能帮到圣上……”
萧骆北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逐渐冷静了下来,一把牢牢搂住了他。
且不说其他,立慕晚舟为后这事本身就是极为不妥的。景朝史上,从未有朝臣进入后宫的先例。这不仅从祖制上来讲不妥,对这名朝臣来说,从前朝进入后宫,更是莫大的屈辱。五代之前的先皇曾为了惩罚一名叛逆不服管的臣子,险些下令封他为贵人,全靠当时的皇后一再劝诫,最后那名臣子又低头认错,才免了这遭罪过。
如今,萧骆北若是真的将慕晚舟迎入后宫封后,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屈辱。即使慕晚舟本人能够接受,也必定会被群臣和天下人嘲讽和鄙夷。
不行,萧骆北想,朕不能这样做。
他不舍得,一点点都不舍得他的晚舟这样遭人非议、忍受委屈。
他只是觉得,除了慕晚舟之外,不想要与任何人同榻而眠、共赴白头。一想到那个要相互陪伴终生的人,他脑海中只有慕晚舟,再无他人。
所以才冲动的想要让他并肩站在自己左右。
萧骆北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带动着太阳穴的搏动,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在席卷他的心。数日以来的彷徨和疑惑越发清晰了,那个他苦苦寻求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朕爱他。
并且,好像已经爱到无法自拔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萧骆北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击中,又是兴奋,又是不安,还伴随着强烈的喜悦和痛楚,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温柔的抚摸着怀里人的乌黑长发,轻声说:
“晚舟,朕不会让你入后宫的,朕舍不得……”
他边说边怜爱的抬起慕晚舟的下巴,与他水汪汪的双眸牢牢对视:
“你就这样在朕身边,跟从前一样,永远这样,你说好不好?”
“好……”慕晚舟微启朱唇,只答出一字,便被萧骆北无比温柔的吻住。
两人在承掖殿门外的精致廊下,微带暖意的三月春风中,紧紧拥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耐心又温存的辗转亲吻。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除夕那夜,两人一起共赏烟花之后的那一吻。萧骆北与自己翻腾的欲/望牢牢对抗,只想要纯粹的吻他、再吻他,试图把自己悸动和焦躁的真心在其间尽数传达。他不知道慕晚舟能不能明白、能明白多少,他只是头一次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真心,然后想要把它小心翼翼的呵护好,完整不缺的交给慕晚舟。
一吻完毕,两人鼻尖碰在一起,萧骆北沙哑着嗓音道:
“好,朕便听你的,册封宋清。但是,朕不愿立他为后,就封为侍君吧。”
侍君的地位等同于皇贵妃,只比皇后之位低一阶,并且可以拥有与皇后同等的权力摄六宫事,并不影响宋远则被封为一等公。
慕晚舟微微惊讶:“那……”
萧骆北这次不容回绝了,他郑重的捧住慕晚舟绯红的脸蛋,坚决的说:
“在朕心里,那个位置只能是你。”
慕晚舟欲言又止,萧骆北又霸道的继续道:
“朕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只有你,虽然不能真的立你为后……”
“阿北……”慕晚舟的嗓音像是被他的温情融化了一般甜,“没关系的,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可以嫁给阿北……”
“什么办法?”
“我……”慕晚舟有些羞怯的低头,“私下同阿北成婚,好不好?”
萧骆北的心被狂喜席卷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晚舟、他的晚舟能说出这样甜蜜的话,能想出这样甜蜜的法子来。私下成婚?虽然谈不上任何名分,但萧骆北觉得这不是问题,并且他知道慕晚舟也不会觉得这是问题。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本就无需任何束缚或者保证。
他热切的看着慕晚舟痴痴的模样,看着自己的倒影满满的映在对方眸中,终究是无法控制自己,再次牢牢吻住了他。
“好,晚舟,嫁给我、我只要你……”他情难自禁的吻着他,头一次不再用“朕”自称,而是采用了二人之间最为平等的、最为没有芥蒂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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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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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终于!彻底的开窍了!!!!!
hhhhhh意味着他被虐也快了
第三十六章
三月十五日, 皇帝正式下诏,册封后宫贤人宋清为侍君,行使后位之权摄六宫事。与此同时, 宋侍君的父亲宋远则将军晋升一等公,与东厂厂公李德田协力彻查临安王谋逆一案。
宋清的册封典礼选在了三月二十日这个良辰吉日。虽然他只是被封为侍君, 但一切配置和规矩都按皇后的位份来进行操办。皇帝的近臣慕晚舟亲手负责一切,从典礼的流程到各方物质调配都亲力亲为,十分尽责。
册封典礼上,萧骆北挽了宋清, 并肩登上金銮殿前的白玉石阶。二人身着艳红的华服, 衣裾上绣着精致繁复的龙凤图案,再配以各色名贵的宝石,奢侈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封后大典。
虽然萧骆北将宋清迎进宫时举办过喜宴,但这次的册封典礼比当时还要豪华、还要郑重,足以说明萧骆北对他的看重,以及对宋家的看重。
直至深夜, 盛大的宫宴才逐渐走向尾声。萧骆北一一应对完所有的人事, 蓦然回首之间,却发现慕晚舟的身影已经不在视线中了。
他在宴席上饮了些酒, 已有三分醉意, 此时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按规定, 他现在应该去宋清的宫里与他饮合卺酒,再宿在那里。但他却顺手执了一盏酒,跌跌撞撞往承掖殿疾步奔去。
他现在只想见慕晚舟, 其他谁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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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舟在宴席上也被劝了许多酒,朝臣大多抱着半同情半安抚他的心态,默默为他不值。但他本人却似乎毫不介意, 一点也看不出伤心为难之处,仍和平时一样如清风朗月般谈笑风生、神色自若。
陶煜在宴席间歇间来找过他,两人执着酒壶,并肩到殿外的廊下轻声交谈。月色迷离,陶煜紧锁眉头,与他碰了碰杯:“晚舟,你没事吧?”
慕晚舟冲他粲然一笑:“子期,你在担心什么?”
“……”陶煜犹豫再三,最终轻声开口,“你当真、当真不在意……他?”
“嗯,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慕晚舟眯了眯眼,暗金的右瞳闪过一丝淡然,“你不信?”
“也不是,”陶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陶煜欲言又止几次,终于开口道:“只是……若圣上对你是真心的,你又当如何?”
“真心?”慕晚舟缓缓吐字,语气毫无波澜,陶煜完全捕捉不到他的情绪。
“对,”陶煜点头,“都说圣上只把你当成凤公子的替身,但是我细细看去,却以为并非如此。”
“哦?”
陶煜有几分怅然的答道:“他在整个席间,看都没看过宋侍君一眼,却一直在人群中寻找你的身影。而每次捕捉到你,他的眼中全都是眷恋和深情,还有安心。也许旁人看不出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我……我是能够读懂的……”
“……”慕晚舟一时哑然。陶煜语气中的失落,以及对萧骆北些许的同病相怜,他不是听不出来。
他们若是都同样的倾心于慕晚舟,便一定可以互相理解对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