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黛打了个冷噤:“他家……不会就是这个宅子吧?”
周易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月黛出来便见外面混沌不清,数不清的怨鬼在天空中盘旋,甚至挡住了阳光。而那些怨鬼之下,一个巨大的法阵中,苏子则单膝的跪倒在正中,一身青衫早破破烂烂,哪些乌烟瘴气瞧着就恶心可怕的恶鬼缠绕在他的周围。
那青衫下真像是具骷髅架子。
月黛望过去,突兀地想起他走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乞求你们的一点怜悯。”
他早就猜到是这个下场了?
干净的宅子已经不复存在。法阵很大,绘制在废墟中的一片平原上,还散发着点点银光。鬼风猎猎的吹着,偌大的法阵中只他一人在正中。
其余人都如看客。
苏子则忽越过月黛的肩膀忽看见了什么,面色一凝,定格在原地。
月黛回头一见,是哪位苏夫人。
此时她更像是副画里走出来的女人了,极淡的眉眼,身体都是半透明的。
她哭着小跑着冲上来,一把扑在苏子则身上。
苏子则不堪重负,踉跄了下,被扑倒在地上,苏夫人就这么抱着他跪在地上哭。
苏子则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脸上的表情都似被订住,错愕的不知该干什么。
这位苏夫人原来是具灵体,还是破损的。
所谓灵体其实和魂魄差不多,不同的是前者是由破损的魂魄修补而来,脆弱不堪不足以进轮回道,久而久之会消匿与六界之中。
月黛瞧着他的手松开又握紧,反复数次,最后无力的垂在地上,任由肩上的人泣不成声。
“她此生并无大错,所遭受的劫难也是因起而起,被你所累。这是命数之外的变故,”司晨撤了法阵“我可以帮一帮你。”
苏子则没动作,直直的看向司晨。
“不过你,”司晨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陈述道“为了一己私欲,谋害了上百条性命,死有余辜,死后将入地狱受八世之苦,再入畜生道,永能不为人。”
他似乎并没受什么触动,只问司晨:“你真能救她?”
“我不稀罕!”一直背对着众人的苏夫人忽凄厉大喊一声“没有你,我不稀罕留着这个世界上!”
她转过头来,满脸泪花:“你们这些神仙,高高在上,口口声声说庇佑世人,庇佑世人,可我们受苦时你们又在哪里!”她撕心裂肺道,突然撕破苏子则的袖子。
只见那裸露在空气中的半截手臂又干又瘦,自骨子里泛出焦黑色,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符文,看的人触目惊心。
苏夫人红着眼眶,将一生的怨愤都瞪了出来,她低头看见那半截手臂,眼泪便有落了下来,小心翼翼从扯了半截裙角将那些伤痕遮住,低头呜咽。
苏子则将她瘦弱的肩膀拢了拢,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早就不疼了。”
苏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苏子则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悄声说了句什么,劈手将她打晕,轻轻地、轻轻地放倒在地上,然后问司晨:“我要做什么?”
司晨说:“去地府。”
(这一章真j儿的难写,猛女落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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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追神少女
阴差来的不早不晚,就像是掐着点一样,在司晨说完“去地府”,一黑一白拿着铁锁链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在这法阵旁开了扇门,锁链栓着一大串黑影或哭嚎或傻笑的被拉扯进去,这些鬼魂千奇百怪,一个个犹如无知幼儿,大悲大喜皆呈现出来,甚至有些疯疯癫癫。
司晨说他们被囚禁太久消磨去了神志。
月黛嘀咕道:“不过短短三十年不到哇……”
司晨眸色深了深没说话。
一行人踏入幽冥门。
这犹如一脚从晴空朗朗走进阴风嗖嗖的夜晚,阴界不辨黑白,终年都是黑,连月亮都没有的黑,天上空洞洞的,一粒星子也没有。
小道许是常年有人走,只一人宽,两人并肩走便有些窄了。
几人排排队,走的十分规整。
这条道叫做黄泉路,沿途生了许多红色无叶的花,花海绵延没有尽头,就仿佛路也没有尽头一样。凡人死后由阴差押送孤零零的走过这条路,罪人需带上铰链手铐,善人则不用。不过今天。
“我链子用完了,你那儿还有多的吗?”不远处的阴差嘀咕。
一条长龙整整齐齐的带着银光闪闪的手链脚链,走起路来拖拖拉拉,声音方圆十里都能听见,活像支丧尸大军。
非常热闹。
百而来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不过转念一想,人是个很自私的物种,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打起来,一场一场的死一大片,这个时候黄泉路想必比现在更热闹。
过了黄泉道是三生石。月黛头一次见这传说中的石头,平平无奇的块一人高大石头,杵在忘川旁,四周是绵延无尽的曼珠沙华。据说此石在天地破晓之前便在这儿立着,没人知道这块石头在这儿待了多久。
这石头多用以过路的亡魂回望生前的所作所为,有些像回忆录,走马观花似再次感受自己的一生,反省一轮。由于今日鬼魂众多,其他鬼也便不说了,苏子则却必然是要看一看的。
他浑身僵硬还故作镇定的走过去。
月黛十分好奇他经历了些什么,但偷窥别人的隐私又不大好,正纠结着。司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
“三生石所映照出的东西旁人是看不见的,只与那些记忆有关的人能看见。”
月黛吓了一跳,缩着脖子点头。
他靠的太近了。
司晨看她,眼神难以捉摸:“不论神鬼,六界内外都可分辨。”
月黛有些愣愣的,他却已经站直了。
苏子则脸色本来就不好看,从三生石上下来时不能从脸上看出什么,只觉得有些愣愣的,仿佛是有点傻了。
他站了片刻,抬脚往前走去。
再往前去就是奈何桥。
奈何桥前就是孟婆汤,再往前就是轮回道。不过罪大恶极的人是不用喝孟婆汤的,而是直接去审判司。
奈何桥下是忘川。
走在这小桥上,每一步都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月黛走的心惊胆战。
“我听闻忘川中有许多怨魂,每当桥上有人走过时下面便会翻涌不止,原来也是谣传吗?”周易心大胆肥,伸头看着那黑漆漆的忘川水。
水如墨汁一般黑,如死水一般静,黑黢黢的水面上光洁如镜,没有任何倒影。
阴差觑了司晨一眼:“可能……今天人比较多吧。”
不想走到半截,这位鬼兄就被打脸了。
那黑黢黢的河水犹如煮沸了般,噗噗腾腾地翻起水泡,伴随着一只只枯槁般的冤魂哀嚎着往桥上攀。
这桥鬼差不知走了多少遍,见怪不怪,只觉得脸有些疼。这一座桥上的,包括月黛也都算见过世面的,皆一脸冷漠,周易还停下逗了逗这些张牙舞爪的东西。
忘川下的冤魂几千几百年的都有,他们被执念所困,不愿离去,最后在千百年的消磨中渐渐丧失神志,沦为忘川幽魂中的一员。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后面紧接着停了一串。
周易正和久机子东拉西扯,在后面嚷嚷:“怎么了?”
月黛也想知道。
久机子站在桥头,一动不动。
忘川中的鬼魂还在上下扑腾,动作愈加激烈,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更多的鬼魂从忘川底爬出来,争先恐后的往桥上涌。
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些鬼魂是想往苏子则身上扑。
不远处等孟婆汤的鬼魂们一边排队一边看热闹。
鬼界是个神奇的地方,它神奇就神奇在不能使用灵力。周易和久机子两人在最后面,相当于在桥中央,恶鬼们网上爬的水珠溅到两人身上,周易已经在后面嚷嚷了。
苏子则在仙人、人、妖、灵、鬼的各路注视下,终于动了一动。他像个刚上好发条的人偶一样,先是半边身子动了下,顿了下,扭过身子。
他先是拿出捏了一路的白瓷瓶子,递给月黛。
淑妍在那里面。
月黛愣了下,忽然明白他对说的那句怜悯,疑惑中带有些惶恐的双手接过。
“多谢。”
他面色难看的吓人,月黛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她这么想着,苏子则往回收的手突然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肩膀上,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狠狠一拽,月黛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