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之大喜过望,连着好几天晚上都主动给祝葛冲牛奶,以报答他的借运之恩,搞得祝葛惶惶不得终日。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而宋嘉艺就是那个发愁的人。
“同一个学霸写的,怎么我就没蹭到呢?”这已经是宋嘉艺今天里念叨的第三十五次了。
祝之之喜滋滋掏出自己31分的化学试卷,又静静欣赏起来。
宋嘉艺看向红笔勾画出的醒目的31分,幽怨的问:“这就是血浓于水吗?”
“可能是的。”祝之之美滋滋点点头。
“现在让我妈给我生个学霸弟弟还来得及吗?”
“……”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不经意间就走到了30,公告栏里的成绩排名不停的在刷新,有的让人意想不到,成了黑马,有的常年霸占前三,当仁不让。但谁都没有想到,蒋思量在这场你追我赶,不进则退的博弈中,从排名表的第一页,被甩到了第二页。
很快,蒋思量和季若渠的事被发现了。
早恋并不是个例,也不是什么大罪,但蒋思量成绩下降,季若渠就成了罪人。所有的错误都被归咎于她一个人身上。老伍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扬言要开除季若渠,双方父母被一轮接一轮的请来学校,最后,季若渠被领回家自学,直到高考结束也没回来。
祝之之和宋嘉艺后来去看过她,脱离了老伍的魔爪,状态不错,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只不过宋嘉艺却说她是装的。
身处其中的时候,总是看不清全貌,偏执的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所有的,等回头看过去时,才发现,原来从前自己眼中的一切其实都是片面狭隘的。
只在学期末使用的小礼堂,一时间蜂拥而至了许多即将要远飞的麻雀。祝之之坐在其中,看着平日里严肃的校长换下老年polo衫,穿得西装革履,站在有些年头的台上讲话,讲着最大的祝愿,最诚挚的建议,竟让她觉得有些和蔼可亲。祝之之不知道他在这里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演讲,也不知道这个年迈的小礼堂承载过怎样厚重的理想,那些理想后来又飞向何方,或许,它们依旧藏在某个平凡的心底,或许已经成为宽广结实的双翼,但此刻,祝之之从每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惊心动魄的,耀眼的光芒,她知道,他们和我们每一个,都是真实、鲜活的存在着的。
在手中翻了三年的书,总是比新书要更沉重些,所以当它们被撕成碎片,翻飞在空中时,就成了整个高中时期最美最痛快的景象。
这是华兴高中毕业班已经被禁止的传统,然而谁都没来管他们,默许着这一切发生。
大片大片的白色从空中飘落,像从山洞里蜂拥而出的白色蝴蝶,地面的光影被切割的细碎朦胧。所有年级的人都在高声起哄,把倾撒的漫天碎纸当成扛了多年的重担,为渴求已久的自由而开心,其他年级的,为几年后的自己而开心,也为现在的他们而开心。祝之之也开心,为烤肠自由,不用再踩点抢而开心。
不一会儿,地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层白,像雪一样。
不知道楼上谁告白成功了,好几个班都在起哄。祝之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隔着满目飘飘扬扬的白,一眼就望到好像穿越了广袤时空而来的梁言,朦胧到不真切。
“像不像雪?快许愿!”宋嘉艺着急忙慌的戳了戳祝之之,然后赶紧十指交叉,虔诚的抱到胸前。
祝之之也紧跟着照做,在今夏的唯一一场大雪里,在梁言毫不避讳的眼神中,许下关于未来的心愿。
虽然祝妈嘴上说不在乎他们考得怎么样,但高考当天还是穿上了旗袍,给了祝之之一个郑重其事的拥抱。
草稿纸扇来扇去的哗声在电风扇吱呀转悠的考场里显得格外嘈杂。祝之之隔着衣服,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逢考必过福,认认真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写下青春的终章,和下段旅程的楔子。
盛夏最大的一场狂欢就这么结束了。
祝之之超常发挥,过了二本线,祝葛不出意外的发挥平稳,唯一出乎意料的是,理科第一易主了。
班长组织了散伙饭,她们没去,单独在KTV组了个局。
季若渠嚎着嗓子霸占了麦,祝之之和宋嘉艺只好被迫做她的听众。
“你说,他们真的就这么完了?”祝之之看得出来蒋思量和季若渠是真心互相喜欢的,如今已经毕了业,老伍也管不着了,就算不能大大方方在一起,总可以偷偷摸摸在一起,何必折磨对方又折磨自己。
蒋思量没过一本线,被家里人勒令复读,也不被允许再和季若渠联系,她自责不已,觉得都是她害的,她可以不管不顾,但蒋思量不可以,他有家人的期望,有锦绣的前程,她向来什么都不怕,可这次她怕了。
“感情的事,变数最多,说不好。”
祝之之诧异的看向故作深沉的宋嘉艺,问:“你什么时候对感情这方面这么有见解了?”
宋嘉艺的眼神似有躲闪:“最近,我稚嫩的心又燃起了爱情的火苗,悟出来的。”
“谁那么倒霉?”
……
有着相同遭遇的人总是更能体会出情歌里的伤感,大概是心底的悲伤被触动了,季若渠唱着唱着,竟呜咽哭了起来。
在场二人都吓了一跳,她们什么时候见过季若渠哭啊?慌乱抱成一团胡乱的安慰她,纸巾用了一包又一包,嘴皮子磨了一层又一层,不仅不见她好转,反而哭得越来越伤心,到最后,成功的把自己也给劝哭了。
背景里痛彻心扉的伤感情歌自顾自的播放着,时刻提醒着她们,爱情的苦吃不得,昏暗空间里,旋转的彩色灯光欢乐的跳跃在抱作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人身上,场面一度悲恸又诡异。
何以消愁,唯有杜康。
于是三人小手一挥,点来一打啤酒,做出了极豪迈的,属于成年人的决定——不醉不归。
由于都是第一次喝酒,很快就败下阵来。
酒精麻痹着人的神经,催化了思念疯长,壮大怂人的胆量。
祝之之抹了把眼泪,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蒋蒋小可爱!你给我……过来哄她!”
电话那边很嘈杂,却没人说话。
“你在拉屎吗?怎么不说话。”
“你喝酒了?”那边终于传来声音,清冷好听,像电流一样,从她耳朵过了满身,“你在哪?”
祝之之捂着脑袋,疑惑的看了看显示屏,然后憨笑着问:“你在模仿第一名说话呀?”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对,你在哪里?”
祝之之打了个酒嗝:“糖豆 KTV。”
“房间号。”
“嗯……我忘了。”
“你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祝之之点点头,踉踉跄跄扶着桌子站起来,回道:“我站起来了。”
“现在你可以去看看门上的数字”
不一会,祝之之的再次声音响起,似乎委屈得很:“有好多数字,每个门上都有,我不知道是哪个。”
“就是你在的这个,回头看看。”
“0,2,22。”
“我们马上来,乖乖在屋里不要出来,也不要挂电话。”
“嗯。”祝之之乖乖点头。
“对了。”电话那边又问,“我叫什么?”
祝之之咧嘴一笑,脱口而出:“梁言。”语调慵懒可爱。
电话那边的人心忽的漏了一拍,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你……本来,是想要打给谁的?”
“打给……蒋蒋小可爱。”
“蒋蒋……小可爱,全名叫什么?”
“蒋思量。”
点的歌已经唱完,音响里默认循环播放着一段舒缓的乐曲,手机里的人还在说话,声音很远,像蚊子的嗡嗡声。祝之之爬回沙发,抱着季若渠的胳膊,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祝葛和梁言跟刘姐打了声招呼,就提前从席上走了。
“九班散伙饭也在这家,去找找吧。”
“要不……我自己去吧?你这么讨厌我姐,怪不好意思的。”祝葛时刻谨记着这俩是仇人,从来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到对方,就怕又惹他们生气。
梁言扶额,祝葛叹气。
我喜欢你,能看出来吗
“要不是我去上厕所,你也接不到这通电话,都怪我,你可别记恨她啊。”
梁言只觉得他是猪脑子,不想再听他哼哼唧唧,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