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煜迟缓地点了点头，任云乐言扶着进了电梯。
“妈——”一进病房，乔煜便紧张地奔了过去。
护士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给乔妈妈拉好被子，端着抽血的托盘走出来。“你是李艳苹的家属？”
乔煜忙点头：“我是她女儿。护士，我妈怎样？”
“现在睡着了。你去下医生办公室吧，你妈妈的主治医生是张浩医生，他会跟你说明情况的。”说完，护士看了一眼跟在乔煜身后的云乐言，很自然地也把他当成了家属：“跟我来护士站拿缴费单，去把住院手续办了。”
云乐言点了头，双手握了握乔煜的肩膀：“去找医生吧，我去办手续。”
一阵忙活下来，已经到了半夜。乔煜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靠着云乐言的肩膀，一言不发。
云乐言知道她心里担心妈妈，所以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医生说，我妈表面上看着是挺精神的，但身体里有不少小问题，血糖高，血压也高，这次突发心梗是因为过劳引起的，幸好是梗死面积不大，不然……”乔煜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颤抖。
云乐言揽了揽乔煜的头，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说：“会好的。以后我们多陪陪阿姨，提醒她健康饮食，注意运动。”
“乐言，我竟然从来没有发现我妈的身体有这些问题。我爸过世得早，我一直跟我妈相依为命。她一直乐观开朗，平时也喜欢跟同龄的阿姨们出去玩，跳广场舞，她连感冒都很少，我一直以为她挺健康的。”乔煜的眼神有些迷离，脑子里乱乱的，第一次觉得“死亡”竟然可以这么近。
乔爸爸患癌去世的时候，乔煜才十二岁，刚进初中。那会儿的小孩还不是很能明白死亡的意义，只觉得老爸离开了，不用受病痛折磨了，更象是一种解脱。加上当时老妈抱着她安慰和自我安慰地说：“你爸以后都不痛了，他去了天堂。”
乔煜甚至觉得，那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
后来乔煜一路苦读考上了大学，每天跟乐观开朗的老母亲斗智斗勇，互相嫌弃地过了十多年，从来没想过除了生活里的磕磕绊绊，柴米油盐，竟然还有“生老病死”这档子鬼畜的玩意儿如影随行。
乔煜头一次后悔平时在老妈面前那骄纵蛮横的态度，头一次忧心紧张到彻夜难眠，头一次害怕“生离死别”这四个字。
云乐言握着乔煜的手，用一种几乎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乔煜说：“人的健康分很多种，一部分人是真健康，更多的人是亚健康。亚健康的人通常是饮食不合理、缺乏运动、作息不规律、睡眠不足、心理压力大或者长期不良情绪导致的，四十到五十岁这个年龄是高发人群。所以小煜，平时要多留意阿姨的生活状态，要多提醒和照顾她。”
乔煜从云乐言怀里弹了起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理工男，哪儿懂这么多的？”
云乐言笑着在乔煜脑门上轻弹了一下：“看书啊！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会看，睡觉前也会看，看多了就记得了。还有，搜索引擎很方便，平时我遇到难题也喜欢去互联网上找答案。”
乔煜又靠回乐言肩上，双手缠上他的手臂。“所以，你以后就当我的百科全书好吗？遇到难题的时候，我就不用看书，也不用上网查了，你负责给我答案。”
云乐言将乔煜搂紧了些，宠溺地应道：“好，被你需要是我的荣幸。”
乔煜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我现在觉得自己真不是一般的缺心眼儿，神经大条，我连我妈都照顾不好，她生病了进医院，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云乐言抓住乔煜的手，温柔地轻哄：“这事儿怪我。刚刚被你接受，有些太兴奋了，每天都想跟你呆在一起久一点，下了班也缠着你不放。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多陪你回家吃饭，这样就能多陪陪阿姨了。”
云乐言的话让乔煜的心也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动容。乔煜甚至想象不到这话是从一个小自己六岁的男生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也不是刻意讨好的违心话，乔煜听得出来乐言的真心，还能从他这番话中感受到他非同寻常的成熟和谦逊。
我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好？
乔煜忍不住又往云乐言怀里蹭了蹭，手臂缠得更紧了。
半夜的医院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可这样的寂静都显得更加渗人，乔煜看着亮着灯的护士站，值班护士们偶尔穿梭着换药和检查。
看着这些病房里的仍然鲜活的生命，突然间的感动闪进了乔煜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翌日清晨，乔妈妈被护士抽血扎针给扎醒了。
“哎哟，姑娘，你轻点啊！”
听到动静的乔煜顶着一头零乱的头发跑进病房，紧张地瞪着老妈：“妈，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扎针扎疼了吗？我看看。”
乔妈妈嫌弃的看着瞎紧张的乔煜：“煜儿，你魔障了？”按平时乔煜对自己的态度，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大妈你什么情况啊？平白无故地怎么就昏倒进医院了？”
护士拔了针，两根棉签棍一转，冲着乔煜：“家属过来按着。”
“哎！”家属乔煜乖乖凑过来接过了棉签棒小心翼翼按着，还深怕弄疼了老妈。“妈，您可吓死我了。怪我不好，只记得谈恋爱，都没好好照顾你。”
说得好像你没谈恋爱的时候就多照顾我一样！”醒过来的乔妈妈精神状态不错，看起来完全不象是刚刚心梗过的人。
“妈，人艰不拆好吗？有您这么说亲生女儿的吗？我这不是都跟您主动承认错误了，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乔煜扔了棉签，起身给老妈倒了杯水。
乔妈妈笑了，看了看乔煜的黑眼圈:“煜儿，昨天晚上没睡吧？你男朋友呢？没陪着你啊？”
乔妈妈的眼神往病房外瞟了瞟，寻找着什么。
乔煜在病床边坐下，把水递到老妈手边，又伸手给她抚了抚头发，把几缕乱发夹到她耳后。
“陪着呢，陪了一夜。刚刚您醒之前，他出去买早饭了，一会儿就过来。”
乔妈妈一听这话，瞬间眉开眼笑了起来，握着乔煜的手亲呢地拍着：“陪了一夜啊，小伙子挺有心的，难得。哎，你上次都没跟妈说的，他是干嘛的？叫什么呀？”
乔煜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老妈病号服上的带子，神情中有略微的羞涩，声音轻柔地说：“他……叫云乐言，是我们部门新来的总监，长得挺帅的，对我也挺好，就是年龄小了点儿。”
乔妈妈眼睛一亮，头一次听到女儿这么评价一男的，说明这回是真有戏了。“总监好，职位比你高说明薪水也比你高，长得帅就更好了，拉出去不丢人，你也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对你好那是必须的，不然我女儿也看不上，是吧？”
乔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妈，重点不应该是最后一个吗？他比我小，比我小，比我小啊！”
乔妈妈嗔怪地一掌拍在乔煜手背上，疼得她一缩。“比你小怎么了？女大三还抱金砖呢！我比你爸还大一岁呢？也没见生出个怪胎来！”
乔煜扁了扁嘴，小声道：“我还不是怪胎吗？”
“你说什么？”乔妈妈一瞪眼。
乔煜立马乖宝宝笑：“妈，那抱两块金砖会不会压坏人呀？”
乔妈妈一愣：“啥意思？”
乔煜无辜的小眼神四处飘了飘，小声道：“人家小我六岁。”
“大声点儿，我耳背。”乔妈妈来了句河东狮吼，差点没把乔煜吓出心脏病来。
乔煜捂了捂胸口，把心一横，大声道：“人家小我六岁。”
乔妈妈呆了几秒，半天没出声，隔了好一会儿才把乔煜的话给消化了，慢慢道：“我还……以为，就小个……一两岁。六岁啊？毛都没长齐吧？”
乔煜身子一歪，差点直接摔地下。
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毛都没长齐的那位正笑在站在门口，左手提着一袋吃的，右手提着一袋日用品。
乔妈妈抬眼看去，窗外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照在他脸上，简直帅得她眼冒金星。
乔煜轻咳一声，赶紧上前接下乐言手里的东西，拉着乐言的手走了进来。“妈，我男朋友——云乐言。”乔煜又转向乐言，声音温柔了几分：“乐言，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