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没有与她一块回安清王府,而是找了一个客栈先住下来,先观察一下情况再碰头。她独自回到了王府,霍子清对她说,霍琛没有再在皇宫找到那个刺客的踪迹,他打算先离开皇宫,到青城阁所在的南陵走一趟。大概这两日就会回王府。
桃夭点点头,想了一会,安清王从前征战沙场,必定与严文灏有所接触,桃夭让自己脸上不露出任何痕迹,淡淡道:
“王爷戎马一生,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辽国从前有一位镇国将军?”
霍子清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会儿,有些狐疑地问道:
“桃夭怎么突然打听他?”
她眼角带上笑:“也没什么,前几日在扬州听路人无意中说,这位将军战功赫赫,在当年有万夫莫敌的气势,只要他攻打的城池,没有不打的下来的,那人说的口若悬河,我倒是有些不信,所以我想问问王爷,那位将军是否真的有那么厉害?”
霍子清的思绪飘远,仿佛陷入了沉思,沉默了两秒,低低道:
“那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对手。十五年前,辽国和楚国爆发了一场战争,波及甚广,在南陵打了整整一年,双方一直胶着不下,胜负难分。当时皇兄,也就是先帝,派我出战,辽国派出的便是他。这场战争消耗了两国巨大的国力,到战争即将结束时,辽国已经占了上风。可是他突然便被召回都城,随即就传出他谋反的消息,立刻被问了罪。随后辽国派出使者求和,两国便签订了和平契约,双方都撤了兵,这十五年来便再也没有爆发过战争。”
桃夭心里疑窦顿生,所谓战场换将是兵家大忌,听苏仁的意思,严文灏必然没有谋反,那么辽国皇帝即使心存忌惮,也不应该挑那样关键的时刻将他除去才对,难道当时有什么非此不可的理由吗?
“听王爷的话,此事似乎还有些蹊跷。”她垂下眼,似是不经意地讲。
霍子清点头,语气里有惋惜之意:
“那时他正年轻,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落得那样的下场也颇为可惜。”或许是时间已过去许久,早已沧海桑田,他谈论起这件事来倒也没有什么顾虑,“当时我也很诧异,还偷偷派人调查了,据说是楚国皇帝坚持说他以下犯上,以谋反的重罪处死了他,说起来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他已经死了多年了,应该也没有后人留下,这事也就没人再追究了。”
看来霍子清知道的内容也不是很多,不过可以确定,是当时的辽国皇帝坚持要处斩严文灏的,可是既然现在的皇帝是耶律真,说明先帝已经去世了,那么,当年的事还能去向谁打听?
☆、初见端倪
第二日,桃夭悄悄地去四方馆找了宇文瑄。
两人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坐下来聊天也花了一些时间。宇文瑄笑着对她说:
“前几日本来想去安清王府拜访,安清王却告诉我你回了扬州。怎么,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吗?”
桃夭看见他,也觉得亲切,笑嘻嘻说:
“没什么,许久没有回家,便回去了几日。大哥最近可好?”
他重新给两人倒上了茶:“还行。不过楚国皇室出了那样的事,陛下也没时间招呼我了,我便自己在金陵里转了转,倒也颇为自在。”
“大哥倒是会偷得清闲。”桃夭揶揄地笑道,“上次不方便我就没有问,大哥来金陵真的只是单纯的游玩,难道没有别的目的么?”
宇文瑄愣了一下,扬声笑道:
“小陌果然聪明。”他毫不掩饰眼里的赞赏,“的确还有别的原因。辽国有意将陛下的表妹,柔嘉郡主嫁到楚国,不知道楚国有没有合适的王孙公子,便派我先来打听看看。”
她嘴角勾起笑,心里猜到了一些,却还是开口问:“大哥可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辽楚联姻,辽国必然不会让自己的郡主成为皇帝的区区侧妃,自然想在年轻一辈里找个好对象成为对方的正妻。放眼楚国,最合适的人选大概便是霍灿和霍琛,安清王之子,身份贵重,年龄也都与郡主匹配。不过霍灿早就已经有了正妻,这事,多半就得落在霍琛的身上。
宇文瑄笑意更甚:“本来霍琛是个好人选,不过现在全金陵都知道他对你倾心,这门婚事可不就是黄了。”
桃夭握着茶杯,斜着眼瞥他:“大哥可是怪我?我倒是怪大哥,若是早一些将这门婚事提出来,我的处境便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了。”
“好吧,大哥给你赔罪。你说,要大哥做什么?”宇文瑄笑意不减。
“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有些疑惑,想请教大哥。”
“什么?”
“昨晚听安清王谈起十五年前辽国和楚国的战争,说起从前辽国有一位镇国将军战功赫赫,连王爷都对他佩服几分,所以有些好奇,那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久远之前的事,眉头渐渐皱起:“那时我尚小,对那个人的事迹不甚了解,不过严文灏是因为谋反被处死的,府邸早就衰败了,我身在锦州多年,似乎也再没人谈论起过他。”
“原来是这样。看来当年之事,已经没有人知晓了。”桃夭淡淡笑了下,似乎只是临时起意,随意谈论到这件事一般。
“那倒也不一定。”宇文瑄对这件事并不深涉其中,回答起来也没有什么禁忌,“如果说这件事还有一个人知道的话,那便是辽国的先帝了,他将皇位传给陛下后,便对外宣称得病身亡,独自到了皇宫外的青竹寺隐居,不见外人,当年严文灏的事,想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耶律理在外隐居的事,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在辽国上层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不公布也是为了让他的清修不被外人所打扰,因此宇文瑄顺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耶律理居然还活着!桃夭心里猛地一跳。她原以为耶律真既然继位,必然是因为他父亲逝世的缘故,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活着!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知道严文灏当年谋反的真相,必然便是此人无疑!她想到当年苏桃夭的父母便是因为此事身亡,她又与司徒夜分散这么多年,俱是拜此人所赐,真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点,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司徒夜这件事。想来耶律理依旧在世的消息,除了皇室中人别人一概不知,若不是宇文瑄无意提起,自己更是不可能知晓这件事。
桃夭做出不在乎的神情,喝了一口茶,随口说: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奇闻,怎么可能真的跑去辽国去确认这件事呢。”
宇文瑄怎么也不会想到苏桃夭询问这件事的原因,还真的以为她只是好奇问问,也就一笑置之,两人很快又谈论起别的事,仿佛刚刚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插曲。
桃夭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必然要找个机会,与司徒夜一起当面问一问耶律理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两人笑谈了半日,桃夭总算与宇文瑄告别,独自回到了安清王府。
她踏进听暖阁,正随口喊阿凉,却没想到主屋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闪身出来了一个男子。
苏桃夭一怔,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良久才回过神道:
“霍琛,你回来了?”
他看上去与一月前并不分别,也看不出什么疲惫的神情,只是站在台阶上,对院门口有些诧异的她似笑非笑道:
“这段日子,你玩的可算开心?”
桃夭听这话,便知道霍琛对自己私自回扬州的举动耿耿于怀,面上倒是露出了笑:
“既然宫中有要事,我回家一趟,也不算什么吧。难道你匆匆回来,就是要跟我兴师问罪吗?”
桃夭笃定他不是真的生气,否则便不会默许自己在扬州待了那么多日,她见他神色放缓,换了个话题,“在宫中那么多日,有什么收获?”
说起正事,霍琛倒是收敛了神色,眼中浮上阴郁,不悦道:
“那个歌姬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乐府上下竟然无人认得,之后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整个皇宫都快被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陛下下令我彻查此事,既然无法找到刺客,便只能去南陵看看了。”
“你打算何时动身?”桃夭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