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索性请了假,坐车去了县城。
在街上买了些礼物,带着进了县医院。
刚到住院部大厅里,苏涵涵正往走廊走,后面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苏涵涵?小苏。”
苏涵涵一惊回头,严永盛正站在她后面不远处。
“真是你?”
他快步走过来,打量苏涵涵手里的东西,问道:“你来探望病人?”
苏涵涵“嗯”一声,说:“你呢?”
严永盛脸色郁郁,说:“还能什么事?我来看看厂长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忧心忡忡道:“他再不想办法,贺熙城要出不来了。”
“这么严重?”
苏涵涵皱眉道:“为什么他进去?他明明没有任何责任?加班是厂长叫的,我听得清清楚楚。要进去,也是厂长进去。”
严永盛苦笑道:“你以为以熙城的性格,会让心脏病复发的父亲进去吗?”
“那也不能让他进去。”
苏涵涵说:“在我们村,要是出了这样的事,别说不是儿子的责任,就算是儿子闯了祸,出来顶缸的也是老子。谁家父亲舍得儿子蹲监狱?”
严永盛看着医院惨白的墙壁,叹口气,说:“他们家毕竟不是普通的家庭,也许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奇怪的是,出了事厂长一点不急,只说冠心病复发,一直待在医院,没见有任何动作。这就让人看不懂了。我找人办事说话分量轻,十句也不顶他一句。”
这几天,严永盛利用他跟贺熙城这几年经营的人脉四处奔走捞人。
但他一天跑了几条路,皆无功而返。
他郁闷不已时,有人给他透了底:有个重要的人物给这件事施了压,务必要借着这件事,扳倒贺怀远,让他下台。
至于这个人是谁,严永盛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到。
自然是贺怀远多年的死对头,周振华。
他想起一件事,对苏涵涵道:“你既然来探望病人,顺便去看看赵子成吧。你们不是还相过亲的吗?看看他那边是怎么个想法。我明天去厂里找你。”
苏涵涵被提及以前跟赵子成的那点事,也顾不上羞恼,一下子茅塞顿开:“难道这件事是有人想搞贺家人?”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就难怪严永盛让她去探望赵子成。
其实她来这里想找贺玉莲,通过贺玉莲打听点贺怀远的事情来。
哪有那么巧,厂里出了事,他就冠心病复发?
他的心病可真会复发。
现在她倒奇怪了,到底贺怀远跟周振华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天天斗来斗去?
她忽然想到,上次李文香闹出了贺怀远跟孙慧兰的龌龊,紧接着赵子成就进了厂里当车间主任。
这事也未必没有周振华的参与。
两人匆匆告辞,苏涵涵提着礼物到了赵子成的病房。
病房里,赵子成正在病床边缓缓走动,活动手脚。
他看见苏涵涵进来,挑一下眉,似乎对她的到来,不感意外。
贺玉莲看见她则一脸担忧,迎上来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听说厂里还死人了?”
苏涵涵拉着她的手,叹口气说:“那个人到二车间后面方便,墙倒塌时被砸死了。当时贺熙城已经排查过车间里的人,没有少的。谁能想到那个人会在那里?第二天早上才发现。”
贺玉莲说:“那也不能怪咱们啊。怎么还把哥带走了?”
苏涵涵轻轻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赵子成在旁边说:“听说调查组主要问责的,是谁在明知厂房有安全隐患的情况下还让工人加班的。”
这话一出,苏涵涵就明白了。
当时她就在办公室,下命令的那个人,当然不是贺熙城。
看来周振华要对付的,就是贺怀远。
但那人是贺熙城的亲爹,谁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
从一出事,他就没有退缩过。调查组的人来,他也没说这件事跟贺怀远有关。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贺玉莲见她直叹气,安慰她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还有大伯呢。”
其实贺玉莲是这样想的,若是父子俩必须有人进去,贺怀远在外面,还能走动关系救贺熙城出来。
苏涵涵却冷冷说道:“可是厂长只待在医院里,没看见他想什么办法救人。”
提到这个,她嘀咕道:“贺熙城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厂长怎么不着急呢。”
赵子成被她的抱怨逗笑了。
贺玉莲脸色一变,拉着苏涵涵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这可不能开玩笑,大伯他很忌讳这个。”
苏涵涵疑惑,“我就随口一说,怎么?贺熙城还真是抱养的?”
贺玉莲没想到她这样直爽,叹口气地摇摇头,说:“不是。你不知道,因为哥的妈妈以前,以前有些事,所以他们家特别忌讳这些。”
☆、初露端倪
第二十一章
原来周贺两家真有渊源?
苏涵涵小声问:“什么事?能说吗?”
想想也是,他们家情况复杂,贺熙城的身世要是传出来什么谣言,他那个继母该乐坏了。
贺玉莲欲言又止,转眼看了看赵子成踱着步子去了门外,才小声说:“哥哥的妈妈,以前跟周振华,曾经有过不好的传言。”
苏涵涵吃了一惊。
周振华跟贺怀远斗来斗去,居然是因为女人?
她有些无语,又有些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让这样两个男人为之反目?
“贺熙城的妈妈去哪儿了?”
贺玉莲摇摇头,“不知道,走了十几年,从来没回来过。有人说在南方见过她,也有人猜测,……她可能不在人世了。”
真要那样,挺令人唏嘘的。
现在的情况,苏涵涵算是明朗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贺熙城就是那个倒霉的池鱼。
她跟贺玉莲倒了别,从赵子成的病房出来,又买了营养品去看另外受伤的工人,只说是贺熙城临走时叮嘱她,要她时常探望。
工人们都很唏嘘,他们已经听说了贺熙城被检查组带走的事情,很为这个肯为工人着想的年轻领导担心。
苏涵涵离开医院,走上寒冷寂寥的街头。街上积雪堆叠,看不到丝毫深秋雨天的晦暗天色,但她却清晰记起那天,他带着她走上街头,在饭店两人对坐,她吃了一顿既丰盛,又热乎的饭菜。
在那座被水淹了的桥边,他看上去对人冷漠不耐烦,却默默等着她哭个痛快,将情绪宣泄,慢慢平静。他骄傲自负,却曾经在醉后认真看着她,问:“我哪里不好?”
他看似傲慢高高在上,却肯为素昧平生的老人解决难题,并在厂里出事后,第一时间进废墟救人,又为救她受伤。
可是事情阴差阳错,深陷旋涡的偏偏是他。
雪光忽然刺得眼睛疼,苏涵涵停在路边闭了下眼。
不管怎样,他不能进去。
苏涵涵目光坚定看着灰白的街景,心潮汹涌。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决不能毁在两个老男人的恩怨上。
她回了厂里,神色如常做着手边的工作。
第二天,严永盛来了,跟她了解了周家人的态度之后,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熙城太固执,是打算硬扛了。”
严永盛面带无奈,想了想直言道:“他以前认识的一个姑娘,家里有点办法能捞他出来,他居然拒绝了人家的示好。”
“示好,什么示好?”
严永盛是知道贺熙城对苏涵涵的那点心思的,但他也知道,苏涵涵对贺熙城一向敬而远之,他就实话实说了:“还能是哪方面?那姑娘托人给他送了一件羽绒服,明确表示了那方面的意思。谁知他没要,说有军大衣了,什么都不用。你说,平时挺精明一个人,关键时刻怎么这么糊涂?”
他摇头叹息。
苏涵涵倒是能理解贺熙城。
他这个人,让他为了利益在女人面前低头,的确难为他了。
“除了那个姑娘能帮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严永盛叹口气,说:“还有两个办法,要么厂长出来担责,要么让周振华收手。”
苏涵涵否定了第一条。
贺怀远从第一天就态度明确,他不会牺牲自己保全别人。
“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周振华收手?”
严永盛说:“我跟熙城最近不是捣鼓一个公司吗?咱们在南方趟了路子出来,刚开始赚钱。那个公司现在少说也值个大几十万,但我拿公司去跟周振华谈判,人家压根不接这茬。那态度我算看出来了,不要钱,不达目的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