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呼呼进里屋去了。
揽镜自照,苏兰兰看着镜子里面容姣好的女子,心里比她娘更郁闷。
怎么看,自己眉眼上挑,天生一股子妩媚,哪里是苏涵涵一脑门书呆子气能比的?可是为什么厂里那些优秀的男人,就不看自己一眼呢?
哎!
过了两天,苏涵涵下班回家,却看见苏母坐在门前长吁短叹,父亲坐在堂屋里吸着自己卷的烟卷,哥哥也没了前天的兴高采烈,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
苏涵涵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没成?”
苏母叹口气,说:“哎,那姑娘长得还行,长手长脚的也是个能干的,就是她这要求,也太高了,咱家哪有那个能力?”
“什么要求?有多高?”
苏母说:“彩礼要五千块,还不算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并且明确提出,那钱,是不往回带的,要留给她哥哥用。”
她长叹一声:“咱家上哪里弄这么多钱?”
正发愁,苏大娘来了。
苏母无力起身,叫苏涵涵给大娘搬了板凳让座。
苏大娘一脸的汗,显然走得挺急。她用毛巾擦把汗,看了眼苏涵涵,说:“他们家听说你家也有个姑娘还没婆家,提出了另一个法子。可以不要彩礼。”
一听说不要彩礼,一家人重新燃起希望,但谁都听到那个前提,又都谨慎地看这苏大娘。
苏大娘好像也难以启齿,酝酿了半天才说:“咳,都是穷闹的。他们说,要是你们家愿意换亲,就什么都好说。”
“换亲?!”
“对。”苏大娘道:“就是把涵涵嫁给那家的儿子,那家就把姑娘嫁过来。这样谁家都不用彩礼。”
苏建业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半天才止住。他重重喘气,紧紧咬着嘴里的烟卷。
苏母则一脸为难道:“这,这也太丢人了……”
苏大娘也为难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
“大娘别说了。”
苏家望打断苏大娘的话头,沉沉道:“他们家姑娘金贵,我娶不起。算了吧。”
苏大娘一脸难色,“你这孩子……”
“行了大嫂。”
屋里的苏建业在板凳腿上磕磕烟灰,骂道:“你去跟他们家说,想要彩礼,我家会想办法,但换亲,想都别想。敢想我的女儿,他是什么东西?”
苏大娘脸直发烧,觉得苏建业当面骂人太过分,点点头道:“哎,好吧,我明天就去传话,你们等信吧。我先走了。”
她把毛巾往衣襟里一塞,跑得没影了。
苏大娘一走,苏母问苏建业:“咱们上哪里弄这么多钱?”
苏建业看一眼儿子,对他说:“凭自己的本事找到的媳妇,那才是能过日子的女人。你的腿虽然伤了,但脊梁没折断,你要是真让你妹子去换亲,一辈子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家望,不是爸不想你好,为你好不是这个法子。你的婚姻大事重要,你妹子的一辈子,也重要。供不起她读书已经对不起她,这婚姻大事,决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爸,我知道。”苏家望目光坚定,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答应的。”
他看着苏涵涵,说:“涵涵你放心,咱家不会发生那样愚昧的事。”
苏涵涵笑了一下,掩去眼里的热意。她转身往厨房走,说:“我做饭去。”
她进了厨房,一边做饭一边抹眼泪。
以前刚退学时,她埋怨过父亲,为什么肯借钱给哥哥救命,却不肯多借一点给自己读书。现在想想,救命跟读书,哪能一样重要呢?
就像今天,儿子成家重要,但女儿的终身幸福,一样重要。父亲是拎得清的。
苏涵涵坐在小板凳上添着柴,灶糖里的火映着她的脸,照着一对坚毅的眸子。
都是没钱闹的,要是家里有钱,有五千块钱,哥哥就能成家。
到了月底,何组长要去外地,组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当组长一个月有五十块钱的补助,一年就是六百块,这都是平白多出来的收入。
可是苏涵涵知道,看中这个位子的可不止她一个。伍娇,苏兰兰都在眼馋这个位子。、
怎么才能胜出呢?
她一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中午时,苏兰兰跑到她跟前,打听苏家望对象的事。
“妹妹,不是我居功啊,我娘为了家望哥可是跑断了腿,你家里到底怎么想的啊?”
苏涵涵瞧她一眼,兀自吃着饭。
苏兰兰又说:“我听说那个相亲对象的哥哥,长得还行,就是前几年出了事,耽误了,不然,人家也不能提那个要求。”
“提什么要求?”
贺玉莲端着饭盒过来,一脸好奇问:“谁相亲?”
苏兰兰咳嗽两声,忙打岔道:“没什么,闲聊呐。”
她几口吃完饭盒里的饭,抬脚走了。
贺玉莲看着那背影,疑惑道:“这个苏兰兰,有意思哈。”
她看一眼苏涵涵,说:“你这个堂姐,心眼忒多。”
她明显想问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苏涵涵瞧见了,淡淡笑一下,无奈地摇摇头。
就算最好的朋友,也有不能说的事。
她不想看见任何人的同情。
因为被同情着,是弱者的代名词。
过了两天,周振国进车间宣布组长人选,他的目光在组里成员脸上一一扫过,落在苏涵涵那里。
苏涵涵简直不敢相信这好事会落到她身上,脚步虚浮,在一众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中走马上任。
她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有轻飘让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的地方,或者是再次沾了什么人的光?
答案是没有。
事实上,自从上次贺熙城给了她桔子以后,她已经十来天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的那辆车也没在厂里出现过。
排除了这些,她又想到,最近的业绩她得了好几次第一,月底的工资也是拔尖的那一类。
应该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这个岗位。
她放了心,只有努力得来的东西,才能让人心安。
当车间里有人小声谈论厂长从外地考察回来时,苏涵涵在厂区停车场再次看见了贺熙城开的那辆轿车。
难道这人最近消失不见,是送厂长去外地了吗?
今天车间加班到八点,给工人记了产量,收拾完杂务之后,苏涵涵拿了围巾往车间外走。
到了车间门口,寒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过来。”
第九章
她看看车间里成堆的成品,一转眼看见苏兰兰小跑着追上来。
大冷的天,苏兰兰围巾只松松的挂在脖子上,看着就冷得慌。
但这样挂着,就是比包得严严实实的好看,就是美丽冻人。
苏涵涵用围巾将自己围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加快脚步往外走。
苏兰兰赶紧跟上来,说:“天就黑了,咱们以后做伴走吧。听说最近路上不太安全。”
苏涵涵没听说什么不安全的事件发生,这可能又是苏兰兰在那里听到的谣言。她淡淡应声:“我还要做完清点,记好组里的产量才能下班。你要是不嫌等我烦的话,就一起走吧。”
苏兰兰点点头,眼睛四处打量。
苏涵涵猜不出她打量什么,没理会她,只顾低头走自己的路。
出了车间,刚走到仓库那里,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忽然闪了下车灯。
苏涵涵一看,半降的车窗里,是久违的贺熙城。
他转头来看她,眼里没有平时的锐利疏离,带了点淡淡的亲和。
“苏涵涵,”他探身说:“太晚了,我送你。”
苏涵涵想起上次的那包桔子,心想要买个什么还他的人情。又想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还要花钱应酬,真是无奈。
她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跟堂姐做伴,半小时就到家了。”
贺熙城没理会她的拒绝,将车子缓缓停在她身边,推开副驾的门,偏头看她说:“上来,你再磨叽一会天就亮了。”
苏涵涵见几个晚走的工人往这里看,有些头疼。再一想还有苏兰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
又不是专门送她,不还有苏兰兰吗?
苏涵涵将副驾的门关上,跟苏兰兰一起坐进后座。
贺熙城看一眼后视镜,抿了下嘴,发动车子离开。
十来分钟后,车子到了苏涵涵家的巷子口,贺熙城将车停在路边,扫一眼后座的苏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