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茗感觉到自己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的心跳，她的呼吸，似乎找不到正确的频率了。
庆幸，此时此刻，许心茗及时地松开了她的头发。
盛夏时分里，尽管是傍晚，卧室里也有着热烘烘的感觉。
但她却觉得周身寒凉，明明已经换掉了湿答答的衣服了。
后来她明白了，她不是身上凉，是心里凉。
松开程茗的头发之后，她嫌弃的拍了拍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皱着眉头，不屑道：“要不是老爷子给我的承诺，我绝对不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待在程家这么些年！现在倒好，你还觉得委屈了，该委屈的那个人是我！”她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拭去脸上的泪水。
她还在慢慢消化许心茗说的话。
其实，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只是觉得她的妈妈有些重男轻女。
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样的人生？
她是在做梦吗？那她这个人是存在的吗？
她都有些不知道了，她快有些分不清了。
她，是存在的吗？
第十章
许心茗还在继续，像是没有说够一样，但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了，语气也平静了很多：“哦，对了，有件事你有必要知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程家吗？是因为尹诺死了，死于难产，是拜你所赐，你也是杀死你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我有时候也想过，放下一切，对你好。可是，我这样怎么对得起我那没有出生的女儿呢？”她抬起程茗的下巴，逼迫着程茗与她对视，最后一句话，像是想要得到她的回答一样。
“还有许多事情呢，还要我接着说么，你要是想都知道的话，我都一一给你介绍清楚，只要你不连累我儿子。”
程茗已经崩溃了，她佛开她的手，她想让她住嘴，让她闭嘴！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的身份在许心茗的嘴里，从程家人转变为私生女，再从私生女变成了凶手。
原谅她，她暂时还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程茗试图找回一丝理智，尽量不被她牵着鼻子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她说的话是真是假，真的有待考量。
她是信，但不全信。
许心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沓东西，扔到她面前，“你委屈求全在我眼皮在底下十几年挺难受，我憋着这些事情也很难受。我早就想跟你坦白了。三年前，送你来g市我就想跟你坦白了，那时候让你改名字，你自己还选了个我名字里的字，我这都忍了，这十几年过的难受的不光是你，我也很难受呢。我说的话，你要是不信可以打开看看，证据我都给你带来了呢，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些肮脏的东西吧！”
程茗没有打开那一沓东西，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
她把东西扔床上的时候，里面有照片散落出来。
她看到了，照片上好像是大学时期，程逸青和一个女人相拥的照片，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许心茗说的尹诺，她看出来了，她跟她真的很像，尤其眉眼。
自己所提出的质疑，就这么简单被许心茗拿出了证据。
她不知道再多问什么了。
不敢问。
若是她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她要以死谢罪吗？
她不想，她还有牵挂的人，她想要好好的活着。
她大好的青春年华才进行到这里，她还可以过好接下来的生活。
在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程茗体会到了什么是万念俱灰的感觉。
好像自己过的这十几年特别的虚妄、飘渺。
像什么呢？
像一场笑话，她一直看得至关重要的家庭、亲人，原来是不属于她的。
那她是谁呢？不是程诺，现在也不是程茗。
程茗泄了气，她现在暂时不想面对许心茗：“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我现在有些乱，给我两天时间，我消化一下，两天之后，您怎么说，我怎么做。”她紧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不要哆嗦，不要结巴，不要呼吸不畅，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发泄过后的许心茗已经有所缓解，慢速说着自己的计划：“过了今晚，明天我会给你安排其他地方，签证一下来，你就去美国吧。”
“生活费、学费、房租等等所有的费用我都会资助你，只要你不回来。”总之，程茗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中国。
她现在在风口浪尖上，她改过的新名字，她所在的城市，甚至她的具体位置，过不了多久，她的儿子就都能知道了。
她无比庆幸程许这个时间段在国外。
她母亲已经毁了她的人生，她不能再毁了她儿子的人生，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行。
美国？怪不得早就让她准备了相关的考试，她出国这条路她是早就打算好了。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知道了，我现在真的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许心茗给她消化的时间，所以她下楼了。
程茗则是直接瘫睡在床上，消化着许心茗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把许心茗刚刚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怎么都没想明白，一遍一遍的在欺骗着自己，肯定是做梦。
她几乎是睁眼到天亮的，她一整晚都是回想在程家的点点滴滴，与许心茗的朝夕相处，她怎么就这么傻呢？丝毫都没有怀疑过她不是亲生的。
*
一大早许心茗又出现在了别墅里，程茗这才想起来，手机因为昨晚衣服湿了，所以临时放在桌子上了。
是她大意了。
江善哲若是看到她的消息，联系不上她，肯定会着急，可是手机怎么都找不着了。
“是在找这个吗？”许心茗拿着她的手机问她。
“手机还我。”那部手机是程茗自己做兼职买的，说还她是没错。
许心茗收回手机装进自己包里也没跟她争辩什么，只说着自己的安排：“出国当天会还给你，给g市认识的人，发个消息好好告别，别让他们以为你失踪再报了警，省得麻烦。哦，对了，你那位姓江的朋友昨天有打电话来，我跟他说了一下，为了庆祝你成为g 市理科状元，会带你出去旅游，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方便联系。”
“还我手机！”她需要自己亲自告诉江善哲，她想看看他给她回了什么消息。
许心茗已经看过她跟他的聊天记录了，也差不多明白两人的关系了，三年的时间，也从家里的阿姨嘴里听到过江善哲。
她轻蔑地看着她，质问她：“还你？还你你又能跟他说什么呢？你能跟他说你原本叫程诺，因为一些原因改成了程茗，你能跟他说你是小三的女儿，还是能跟他说，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别人的？甚至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没了女儿，让自己的母亲难产？哪件事是你能说出口的？”许心茗把所有事情都追究在她身上。
“你可别傻了，也别做白日梦了，他是什么样的家庭？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就算在一起了，也注定长远不了。”
“再说了，你有什么是可以值得被喜欢的？认识三年了，才跟你表明心意，是一时兴起另有他图还是真心实意你自己掂量掂量。”她的一言一语都戳在了程茗的心上。
她原本对于江善哲对她的喜欢，就挺没信心的。
一时兴起？
是吗？
她不知道。
对啊，她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
她自卑敏感，脾气性格这么别扭，比她开朗大方有趣的人多了去了。
长相也是平平无奇，穿梭在人海里，必定是被湮没的那种。
她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
况且，她现在一身泥泞，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干净了，还怎么靠近他？
是许心茗，许心茗骂醒了她。
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程茗心寒了。
怎么回事？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好像至始至终都是只有她自己，在自己的围城里，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她适合一个人——孤独终老。
再想到许心茗说的话，她也是一愣，“小三的女儿？”真是没想到，刚开学时同学们满口胡言说的话，竟然成了真。
她虽不是导致一系列事情的直接原因，但发生的这种种事情，她却都在间接参与，许心茗对她有怨有恨她都接受，可是她需要给江善哲一个交代，她刚给了他那样的回复，不能几天之后一个简单的告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