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自己没说话,只让云莺替她答,说实在话,经过这么一闹,她对佟府这个下人培训表示很怀疑啊,按理来说他们家也算是豪门大户了,怎么教出来还不上贝勒府那里头一半人的规矩,倒像是穷人乍富的商人之家。
等着云莺把齐悦的身份一说,李四儿这才向前一步亲热的问候道,“原来是四贝勒家的侧福晋,既这么说,那咱们可都是亲戚,快请进,快请进。”
呸!谁是你家亲戚,云雀心里骂了她一句,没让出路,依旧拦在了前头,什么人也敢上前。
那才刚领路的丫头,这会悄悄就提醒了一句道:“这是府里二爷的……二爷的夫人。”
这里说的二爷,就是指隆科多,他是佟国维的次子,原配妻子出身名门大族,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举止轻浮粗俗,那能光明正大站到他面前,还让丫鬟不敢披露她真实身份的,只怕就只剩下李四儿这一位人物了。
齐悦能猜到,底下的丫头自然心里也清楚,这会儿见着佟府只派了一个小小的妾室来接待,神情哪里还会好看。
这也实在是太嚣张了,就算她们主子是个侧福晋,可那也是贝勒爷的侧福晋,换句话说,爵位还在这儿摆着呢,凭什么瞧不起人!
云莺还能忍得住,云雀性子躁就有些压不下去,想着出声替侧福晋出头,却被齐悦赶紧拦住。
只朝她轻微摇了摇头,她们今天来可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得罪人。
既然李四儿能光明正大站在前面招待宾客,那就证明她确实如野史之中,如市井传言一般,让隆科多对她自己百依百顺,现如今四阿哥在朝堂上势单力薄,唯一能借点势的就是养母娘家的名头了,齐悦为了四阿哥,还是能忍一忍的。
虽说四阿哥说得好听,肯为自己撑腰,可齐悦哪里会把这件事当真,她咳咳,她也想帮四阿哥出一份力不是,这会儿见人和和气气,就压下了丫鬟们的不满,嘴角勾着笑温和的点头,“既然如此,就有劳夫人接待了。”
看着人进去了的背影,李四儿背后站着的丫头看了看她的脸上,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讨好道:“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过就是个侧福晋罢了,还敢跟我们夫人比?瞧她身上穿的戴的,啧啧啧,真是寒碜。”
一般像这种大胆编排客人的话,从家奴口里传出,那就该把这个不守规矩的奴才给打死
,可李四儿反而不在意,还赞同的点点头,刚刚进去那个长相还不比她差,可不就得从衣食住行上比出个差别来,见着人还不如自己,不由得得意起来:“可不是,胆子小的没边了,身边跟着的那两丫头都比她有火气。”
像这样的人,难怪不得宠,跟木头人似得规规矩矩,换成她是四阿哥呀,肯定也不喜欢。像这样不受宠不讨喜还能做到侧福晋的位上,恐怕多半还是看在子嗣的份上。
这样想想,李四儿的心中愈发痛快起来,哪怕她嫁的比自己好,是个贝勒又如何,不还是比不上如今的自己嘛。
她们这边欢声笑语,可隆科多院子正房,那一排的后罩房里头,却有人泣不成声。
那位原配夫人与嬷嬷被仆妇强行推搡压到了这里头,把自己住的正房倒是让了出来给李四儿,只留了个后罩房最边角的一间小屋给她们居住,空荡荡屋中只有一张小桌和床,连一瓶药也没有给,只是每日送上点冷了的粥饭和一瓦罐水来,保证她们饿不死。
那嬷嬷身上本来就有伤,又吃不饱穿不暖,当天夜里就发起烧,这几日浑浑噩噩,嘴唇干裂脸色潮红,竟然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等熬到了这天中午,夫人原本撑着身体还想喂奶嬷嬷几口粥米,好填填肚子,可手刚一伸过去,就看那嬷嬷嘴角嗫喏几下,颤颤巍巍往房门口使劲,拼着力气喘气道:“逃……逃……”
气息虚弱,连第三个字也没说完就停住了声,眼球也不在转动,竟是活生生给磋磨死了。
这个奶嬷嬷是夫人身边最后一个跟着来的忠心之人,她这一走,从今之后原配身边,就全是那李四儿的亲信手下,行动坐卧皆在她掌握之中,要自己生就生,要自己死就死,恐怕奶嬷嬷也是想到了这里,临死才劝着夫人赶紧想出路。
夫人咬着牙,不管怎么说,不为自己她都得为奶娘讨个公道!
罩房门外上了大锁,正路出不去,她就看向了墙角边上开着的那一侧小窗户,窗台狭小只有一扇,正常人的体型自然不行,可她因为生病饮食的原因,早就饿得瘦骨嶙峋,一试竟也能从中钻出。
后罩房所连接的自然就是院子的后门,在夫人记忆中,从那出去一拐角,顺着去花厅的那个小路往前,就能到老太太所居住的正院之中。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条出路了,要是这次没人肯施手,或是自己半路被抓,只怕那李氏的板子,真能打到她身上去,再也别想逃了。
早先她听外面仆妇闲谈就提起过,今日为娘娘庆贺,王公子弟的女眷皆在花厅摆宴,她只求能遇到一位不惧怕佟府权势的,能看在她如此凄惨的情景之下,为她做一回主,救她一条命!
第202章 巴掌
假如忽视李四儿在宴席上的叽叽喳喳, 那其实,齐悦觉得这桌酒席还有点意思。
小花厅就在府内花园边上, 这里的花园与京里常见的那一类不大一样,更偏于精巧,再加上佟府有权有势, 特意请了高才前来布置设景, 其内佳木郁葱奇花烂漫,更有一条青溪不知何处引来,从奇石上慢慢落下,隐入花园深处,让人称奇。
这样的美景, 要是换个读书秀才, 指不定会专门请上一班乐工在边上吹奏几曲, 更为幽情雅趣。或是请几个昆曲名家,就在那水上设的平台之中,演几出文戏也好, 宜景宜人。
可李四儿不懂这里头的故事, 自然觉得该热热闹闹才好, 若不是不敢招摇, 她都恨不得摆在自己房中,哪至于跑到这里。
她虽然也让人请了戏班,可演的却是全本八仙过海,正经的武戏,八位神仙与妖魔争斗你方唱罢我登场, 边上鼓锣的声音就没停过,想来要是四阿哥坐在这里,铁定捂紧了耳朵不愿意听。
一想到此,齐悦就不禁偷笑起来,说来也奇怪,要是换做以前,她是最爱这种热闹戏的,对那些什么纯乐曲呀拉长音的昆调子反而弃之不顾。
结果到了今天花园这儿,耳朵边听着那纷纷杂杂的声响,心里确实觉着不如箫声更为悦耳,也不知是她心境变了,还是受四阿哥熏陶久了,慢慢竟然也能品出几分滋味来,自我感觉倒是比以前高了一个境界。
这次前来庆贺佟府的宾客之中,除了齐悦这个贝勒侧福晋外,还有几位与佟家素来交好的夫人,她们身上也是有爵位的人家,见到李四儿过来迎接,几个人不由得就冷下脸来,连坐都特地挑了远处不想搭理,与这场宴席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这会儿看着在宴上自得其乐的齐悦,几个人眼神里不禁就鄙夷了起来,亏她还能坐得住,也就只有这些人才会屈服于佟府权势之下,竟然也捧着个妾室的脸,真是丢人!
心里还在不屑,因为她们离厅门近,所以那外头的动静比厅内人更快察觉,这会就听到了些不对劲,嘈杂嚷乱起来,顺着声音探头,就见一条小道上突然跑来位衣裳脏污的夫人,虽然身形踉踉跄跄可速度却不慢,她后头还有四五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一边叫嚷一边追赶着。
这是怎么回事?几人互相用眼神示意,疑惑起来。
随着那仆妇跑近,动静自然也越来越大,宴席上的人不由得就都停了动作,李四儿一瞧见人,眉毛就倒竖了起来,这会儿赶到厅门口冲着边上人厉声呵斥:“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快把她给我抓起来,捆到马棚里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是!”那守门的听着话就一拥而上,把人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笑着转身朝厅内人挥了挥手,解释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家中一个仆妇不听管教,跑了出来,等我回去就揭了她的皮,来来来,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云莺却犹豫了几下,低下头忍不住在齐悦耳朵边轻声道:“主子,奴才看着倒有些不对劲,那人身上穿的哪是下人的衣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