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经济会对交友产生多大的影响。虽然她总标榜自己人缘好是因为人格魅力,她尽量把自己分成一个独立个体,但其实她很清楚有多少人是冲着她的钱才跟自己玩。
长相性格是一部分,可大方慷慨也是一部分。融入一个小团体,擅长打理比平常人更大更广的社交圈,都不可避免需要用钱。她享受其中,也有能力做到。
可她很早就知道,很多人会因为顾漾舟连普通人都及不上的家境暗暗贬低他。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用着单一廉价的文具,每天都在为了生活费兼职打工。对人情往来淡漠又疏离,这样的情感成了他的保护色。
她安慰过自己,同龄的人会有什么恶意呢?筑清光从小在别人那收获的就是爱意,哪怕有些是伪装的。
可接触到顾漾舟之后,她才体会到一个不健全的家庭、不厚实的家底对别人来说就注定低人一等。
她会偷偷塞很多好吃的零食给顾漾舟,分给他的同学,希望他们能对他友善一点。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她那样的,只是恰好筑彬华和顾名山相熟。
她会圆滑世故地处理好身边所有人的喜欢,她笑得热烈单纯,那些人却不能离她心里更近一步。
她任性懵懂,除了快乐之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现出那副不讲道理的模样,像刀尖裹着蜜糖。
怎么会有人要爱最真实的她呢?
她纯洁又邪恶,她不完美,毛病缺点一大堆。
只是现在的筑清光还不明白,当对一个异性产生怜爱和同情的时候,他就胜过很多人了。
顾漾舟把她的电话挂了。
不对,是她自己挂的。她被那几杯果酒灌得有点难受,一不留神把手机抛到冰桶了去了。
筑清光看着冰桶里的手机几秒,上面还冒着雾气和泡泡。她想了想,还是不愿意伸手拿出来。
太冷了。她不喜欢现在这样。
学弟等她挂完电话,坐过来又递了杯酒:“还喝吗?还是我送你回去?”
没等她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不过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了,要不然我直接把你送酒店吧?”
“不要。”筑清光看了一眼那边在划拳的几个同学,拍了拍其中离她近的两个,“晓涛,阿梅,我先回去了哦。你们慢慢玩!”
阿梅看她大着舌头,指了指旁边的学弟:“和我一起送一下她上车。”
学弟拉着筑清光的手臂:“没事学姐,我一个人就行。”
筑清光懒得听他们唠唠叨叨,直接挥了挥手,往外面走。
学弟追过来,就听见她念念有词。什么“王八蛋、狗东西、绝交吧”,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筑清光嘴里出来的话。
学弟挠了挠脑袋,看着她走不直的路:“清光姐,要不我背你吧?”
“不用!”她低着脑袋继续兜兜转圈圈,好不容易才到大门口。
外头天色暗沉,霓虹灯牌闪闪发亮。
学弟忙着叫车,又要看着她别往马路上冲,只好一手固定好她:“我的祖宗,您别乱动了!好好一个大美人,怎么两杯果酒就成了马小跳?”
“马小跳是谁!”筑清光瞪着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有新朋友啦?”
她红唇轻启,媚眼往上挑,一张脸艳丽又奶凶。吐息是香的,一身香水和洗发水的味道。
学弟觉得很好闻,盯着她笑,捂着脑袋刚想说话。
就看见视野前方出现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背着单肩包。长相冷洌,眼神中有种介乎于成年男人和青年之间的凌厉感。
顾漾舟不欲和陌生人多说,直接走上前就要把人拉走。
学弟认出这是那个学长,却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急忙挡住:“诶诶诶,你想干嘛?这是法治社会啊我告诉你!”
趴在他手臂上的筑清光听见后脑勺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懵懵地眨了眨眼,把注意力从那只靠在交通灯下吃蛋壳的狗那收回来。
顾漾舟收回拉她的手,一个眼神也没给那个男生。和平时温和的模样有点差,他眉头微拧,极为抑制地压住内心烦躁。
薄唇抿成一条线,声音低沉又有点哑:“筑清光,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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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漾仔:让她继续悔
(好的哥(づvど)
☆、第 23 章
港城如同一片被倒立的天,各处霓虹路灯照明。要被星星挤满的夜里,一阵长长的冷风从海湾那边吹过来。
筑清光坐在马路牙子上,凝神倾听路边的汽车鸣笛。晚风吹皱了她的眼敛,她鼻头微红,抬起脑袋看了看四周。
学弟还站在一边,一脸怀疑人生:“学姐,那人真是你前男友?”
“是啊!”她重重地点头。
“你这前男友人品太好了吧!都分手了还特地接你。”
“......”
筑清光脑子混混沌沌的,站起来指着他问:“他好还是我好?”
“什么意思啊?”学弟看她站得不太稳,手不知道该不该伸。
“问你啊!我前男友好还是我好?”她向前走了一大步,拽着学弟的领口。
“这有什么好比的?学姐,你、你手松开先!”
筑清光不依不饶,大着舌头穷追不舍:“那你先告诉我,他好还是我好!!”
学弟立马识相回答:“你好,你好,当然是你好!”
“我好的话......”筑清光拽着他的力道渐渐变小,声音很颓然,“我好的话,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说着边蹲下去,憋着哭腔呜咽。
顾漾舟把她的包和手机从俱乐部里拿出来,刚到大门口就看见筑清光毫无形象地蹲在一边哭,而那个学弟手忙脚乱地在旁边哄。
他走上前,学弟立马解释:“学长,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说她突然就哭了!”
“什么都没说?”
“说了一点......”学弟有点心虚,挠挠脑袋,“学姐问我她和你谁好,我投了学姐一票。然后她就蹲地上小声嘀咕了几句,就变成了这样了。”
“......”顾漾舟垂眸看了一眼把头埋进膝盖里的女孩,招招手示意他走。
他还拿着筑清光的手机,上面的布偶挂坠全湿了,被拧了几道水。
顾漾舟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覆盖住她,脸部轮廓被灯光映照得很柔和。
“顾漾舟。”她闷着声,哽咽着伸出手,“我腿麻掉了,起不来。”
顾漾舟把她拉起来,扶好:“你在干嘛?”
“我在......诶,刚刚那个学弟呢?”筑清光抱着他的腰,踮脚把下巴搁在他肩胛骨上。
她下巴尖细,他肩膀瘦削,两个人都被硌得不太好受。筑清光腿上没力气,往下滑了一点又自觉攀上来。
顾漾舟没办法避开,他还要拎着她的包。只能一手半扶住她:“走了。你和他很熟?”
她打了个气泡酒饮味的嗝,笑着回答:“不熟呀。我、我都不记得他的名字。”
不认识,也能放心跟他回去。
顾漾舟眸色更深,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筑清光,你连警剔心都没有吗。”
“可是你一直在啊。”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手又环上他脖子,跟只小动物似的把脸埋进他锁骨。
太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顾漾舟身上的风都是温柔的,领口是干净的皂香。筑清光只凭直觉去靠近他,压根没有想太多。
顾漾舟把她拉开,很清楚地划分距离。
漂亮怜人的脸近在眼前,他克制地把人推得更远:“以后不会了,我没必要为你的人生负责。”
那是一句很严重的话,只是筑清光头还在晕着,想不到更多,她不懂为什么他越来越生气了。
她没醉得不省人事,她也没这么笨。她只是想看见顾漾舟在意她、紧张她的样子。
她像个求关注的孩子,笨拙地引起他的注意。
她总说顾漾舟闷,不爱表达。语言,说多了会矫情,不说又委屈。
可其实关于爱这件事,她远不如顾漾舟。正是因为他给了她无限的底气,她才敢一个劲地把人推开,不顾他的情绪。
筑清光真的没办法了,她很委屈地滑坐回地上,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顾漾舟,你不要不理我,我很难过。”
“我很难过,我都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你不可以喜欢别的女生,你不能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