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 Strike(5)

他们成了不过问对方任何事,在彼此得闲时见面,闲谈也上床的朋友。

这样的关系分分合合存续了两年,尽管真正相处的时间比汤Sir的假期还少。

一九九九年初春,汤卓良接到周珏电话,说姑姑临时把BB仔丢给她,她照顾不过来。他赶去了六零六室,才发现哨牙佺也在。

事情的发展很古怪。在汤卓良完全无预料的状况下,周珏摸走了他的配枪,并用枪口指着哨牙佺,诘问他替谁做事,知道些什么。

原来,是周珏发现哨牙佺背叛了“六姑”,自知打不过,也没有枪,才骗汤卓良过来牵制住哨牙佺。

周珏知道汤卓良不管听到什么,也会毫无理由地站在她的那边。

事态紧急,周珏接到六姑的电话迅速离开了,将哨牙佺及其犯罪档案留给汤卓良处理。

哨牙佺是劣迹斑斑的古惑仔,那周珏呢?

等汤卓良处理了哨牙佺的事,想找周珏问清楚,却再找不到了。

汤卓良头一回干了以权谋私的事——查周珏的档案。

一直以来隔在他们之间的迷雾这才慢慢被抹开。

周珏不是什么普通的富家女,反而出身孤寒,还有一个哥哥。兄妹二人在保育院长大,后被新加坡籍的设计师收养,成了豪门纠葛乃至帮会恩怨里的棋子。

她表面是二十岁就拿到律师执照的菁英,实际是技艺超群的赌客。只要她想,就一定赢。

所以才叫好彩妹。

*

转弯道,川崎忍者的悦耳的轰鸣声近在咫尺,汤卓良感觉汗在背上淌。行人与司机都骂朝他的雪弗莱骂衰仔。

凭什么她是好彩妹他就是衰仔?

繁杂的思绪里竟生出一点儿少年意气。

摩托车上的人借转弯的机会回头看了一眼,这当口内道迎面开来的一辆面包车——

汤卓良想也没想,大喊出声:“压弯!”

周珏当即反应过来,带着车往左下压去。面包车也忙减速,与她擦身而过。惊险逃过一劫,她来不急找到平衡,便连车带人直直摔了出去。

轰一声撞在电线杆上。

汤卓良一颗心悬紧了,急急刹车,撞似的推门下车奔去。

摩托车一半悬停行道上,前轮还在飞快转动。穿着羽绒短袄的女人倒在另一侧,单手抱膝,整个人想蜷缩却无法的模样,叫人不知是生气还是心疼。

重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头盔的透明挡风罩上,周珏半睁着眼,隐约看到一双男士鞋。她感觉到他在说话,尽管她耳鸣了什么都听不见。

“我没事。”她边喘气边说。

下一瞬,周珏整个人被汤卓良捞了起来。他揽着她的腰,让她只管靠在他身上。

“我没事。”周珏说。

头盔忽地被摘下,她脖子稍偏,未来得及感受疼痛,只听他说:“我有事。”

视线相对。

周珏看清了他。还是那个他,又变了些,看着更硬朗了。

“疼。”她蹙眉说。只脚撑在地上,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尤其是不听话的心。

汤卓良顿了下,不温不火地说:“去医院。”

当然是开雪弗莱去医院,那辆贵重的川崎忍者被委托给凯文处理。

凯文在电话里抱怨,好歹是你的上司,懂不懂什么叫上司。又自怨自哀说中年失婚的男人活该被半夜叫去收拾烂摊子。汤卓良说反正这会儿你睡不着,一句劳烦也没有。

收线后,他习惯性往副驾驶座看了眼。

周珏正瞧着他,便说:“汤Sir如今好派头,还有人供差遣。”

汤卓良只当这是个蓬头垢面胡言乱语的女人,不搭理。

周珏仍叽叽喳喳,什么没想到这么遇见了,几年了?掰指头从九九数到零五,惊诧地说竟五六年了。

汤卓良心想她怎么从来都这样,不会感觉到尴尬、别扭似的,坦然地令旁人自觉心气小。离别这么长时间,从后青春到近中年,分明该不再熟稔。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你过得好咩?”

“麻麻地。”

“回来……是回来?做什么?”

“找东西。”

“找人?”

“我有什么人要找?找项链,我六姑的。”

以前不知道,但汤卓良现在知道,将周珏养大的“六姑”是港岛无人不晓的船王裴家的长房幺女,早已离世。裴家在千禧年凋敝,现只剩二房长女及其弟还在世。

沉默了两秒,汤卓良才问:“找到了吗?”

“没有。是银十字架,很老的物件,估计很难找,如果你有……”周珏比划着说,手肘一扭扯到伤口,不由嘶出声。

“好好坐着。”汤卓良瞄一眼周珏放大腿上的头盔,“你要多谢它救你一命。”

“谢?”周珏笑,眼睛眯着,长睫毛迷人,“当然谢你咯汤Sir,世人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后我就将你供起来。”

☆、Chapter 5

急诊科忙碌,汤卓良为那些个涉案亡命徒也来过几回,今次的心境却大不同。

面上冷然,心头焦虑,生怕周珏落下大毛病。等检查结果出来,他已吸了好几根烟。她没毛病,他倒有了。莫若说从来就没好过——心病。

“你很紧张?”

一同往外走,周珏被汤卓良用皮夹克裹在怀里,毛衣刮擦她的下巴,痒痒的。她抬头看他,方觉他确与从前不同了。

他看着前路,说:“住哪边?我送你。”

“我——”

他复又打断她,“不如去我那里,离得近。这么晚了我没心思送你。”

“我可以一个人回酒店。”

“附近刚出了事,我不放心。”

“行。”

她装得熟稔,他见招拆招——模糊边界感。

不是没有过这番状况,跟初识的女人回家也这样亲昵。偶尔有女人家住得远,提议去他家,他笑说家里有人。

哪有人?不过几条热带鱼守家。

*

雪弗莱停在了公寓所属的停车场。

周珏迟疑了,“你住这里?”

“不可以?”汤卓良说着下车。

周珏慢索索跟出来,“不会告诉我……你住我家吧?”

汤卓良顿住脚步,“你家?做什么还是你家?”说罢接着走。

周珏没话了,跟在他后头。

看到六零六室门牌,她终于放下刻意拗来的熟悉与活泼。

问是为了她?如果是,她该多愧疚。如果不是,倒显得她还有心。

“进来吧。”汤卓良开门开灯,顺手将钥匙放在鱼缸旁,“没多的拖鞋,看你穿鞋还是就赤脚。”

周珏把鞋脱了,还站在玄关。换刚才她可能歪歪扭扭跑沙发上坐去了。

“做咩?还要我抱你去坐?”汤卓良打量她,啧了声,似嫌她脏兮兮,“还是你想洗一下?”

“不了。……我想喝点热的,麻烦你?”

现在知道讲麻烦了。

汤卓良丢了句“麻烦”,去厨房。

*

冬末夜长,他们人手一杯热可可窝在沙发上。电视里在放《无间道》,碟片是汤卓良之前同女人约会时买的。其实从来没完整看过这部片子,他不怎么喜欢刘伟强。

“那喜欢谁?”周珏问。

“……”

“杜琪峰?”

“还是彭浩翔吧。”

“啊?”周珏转头看汤卓良,“真的?”

“《买-凶拍人》有意思。”

“他完全宅男气质。”

汤卓良喝了口热可可,抿去唇上泡渍。

周珏没继续“诋毁”他的喜好,说:“我觉得吴宇森还不错。”

“我知,你喜欢《英雄本色》。”

“喜欢发哥。”

“嗯,赌神。”

本来无意,说出口就成了有意。二人都感觉到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难以消解的东西。

周珏说:“我不是……”

汤卓良插话道:“没什么。不如你休息,我也困了。”

她想说她过去不是真的想瞒着他,可事实如此。他是警察,一早注定他们没结果,瞒与不瞒不重要了。

汤卓良把卧室的单人床让给周珏,他自己睡沙发。替她熄灯时他说,知道你人还在就行了。

灯熄灭,房门掩上。周珏把脸蒙进枕头,不吭声。她说不出这是什么心情,不是那种心动,但又确确实实有感觉萦绕在心。

她以为自己忘了他的。

六姑讲她是花花蝴蝶,生来属于万千世界,没男人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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