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注意到了鹤妃的反常,有些不悦地沉声问:“怎么了,鹤妃?你若是不愿意做,你也可以出去,哀家不会说什么的。”
鹤妃一个机灵,抹抹脸上汗,牵强笑笑:“没有没有,只是今天的面感觉不听使唤,擀了几个都不尽如人意,所以焦躁了一些。”
太后不满地斜睨了她一眼:“这擀饼就是要心平气和,你这般心浮气躁,怎么能行?枉你还修行了这长时日。”
鹤妃连连颔首,努力放慢了手上速度,可是不消片刻,眼见就又烦躁起来,就连额头青筋都如蚯蚓一般蜿蜒暴突。
月华看她形容,不由心中一动,觉得她今日委实反常,不似往日风格。记得上次在给几位藩王府上的郡主接风的时候,她那次饮了度数极低的花雕酒,殿内闷热难当。好像就有过这样一次,心浮气躁,放浪形骸。
据说,五石散有毒,经常服用会致幻,服用者心浮气躁,脾气暴躁。就像是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服用五石散后,会举着宝剑追赶一只苍蝇,由此可见一斑。
难不成,是她服用五石散已经过量,所以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据纤歌的说法,她平日里接人待物一直心平静和,不应该如此才是。
纤歌在跟前伺候着,见鹤妃满脸大汗淋漓,掏出袖间帕子:“娘娘,擦擦脸上的汗吧?”
鹤妃接过来焦躁地抹一把脸,微微蹙了眉头:“晨起脸上扑了一层桃花粉,如今沁出汗来,特别黏腻,你去用凉水把帕子浸湿了给我。”
纤歌领命,到一旁缸中取水,唤离她最近的玉书:“玉书,帮我倒着点水,这里的盆子感觉都有些油腻。”
玉书放下手边的活计,过去操过一旁的水瓢,舀了缸中冷水,弯腰直接倒在纤歌手中帕子上,纤歌将帕子搓两把,又叮咛玉书:“水瓢再低一些,水溅到脚面上了。”
玉书依言照做,腰弯得更低。纤歌将帕子拧干了,道声“谢谢”,转身交给鹤妃。
鹤妃好像有些迫不及待,接在手里,将打湿的帕子贴在脸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月华将手中的饼擀好,玉书接过去,手腕一翻,却不小心碰洒了案板上的一碗香油。香油倾洒,直接淌了月华一身。
她忙不迭地后退一步,身子倒是避开了,罗裙上只落了两点,香油顺着案板淋淋漓漓地淌洒下去,落在了脚面上。
玉书慌忙请罪讨饶:“娘娘恕罪。”
月华无奈地掸掸罗裙,慌忙用帕子擦拭:“下次可要注意一些,别这样毛手毛脚的。”
太后瞥一眼,也冷声道:“可惜了好好一碗香油,果真是不中用的,做什么都做不好。”
月华对于太后的冷嘲热讽并不计较,也只是笑笑。
玉书劝道:“娘娘,我打发丫头回去拿件罗裙,去一旁暖阁换了吧?”
月华满不在乎道:“左右一会儿做完了春饼还要换,就暂时脏着罢了。”
“这衣服倒是不打紧,可是绣鞋上沾了香油要打滑的,这御膳房里原本地面就滑腻,可莫摔着。”玉书执意道。
太后闻言也扭过头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去换了绣靴,哀家也好吩咐人把你脚底下清理清理,可别真的摔一跤。”
太后的命令月华自然不能违逆,拍拍手上的面粉,净了手。玉书上前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出了御膳房。
御膳房附近有暖阁,专门供妃子们歇脚的去处。玉书搀扶着月华坐下:“奴婢这就差人回去拿鞋子,娘娘稍等。”
月华抬眼疑惑地看着玉书:“玉书,你是不是故意寻个借口让我出来的?你平时做事可一向稳当,而且那香油碗离你手腕那么远,怎么不小心,也不会这样巧碰洒了。”
玉书点点头,直言不讳:“的确是的,娘娘。”
月华笑笑:“你们一个比一个会逃懒,不过是多做两个春饼而已,犯得着使这种小手段吗?”
玉书一脸凝重地摇摇头:“不是的,娘娘,奴婢并非偷懒,而是适才纤歌让我帮她倒水的时候,偷偷告诉我,让我想办法把你带出来。”
月华的笑猛然僵在了脸上,心中就是一凜:“为什么?”
玉书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见她一脸凝重,好像是要出什么事情一般,心里直敲鼓,就依言照做了。”
月华猛然起身:“坏了,果真是要出事!”
她语气凝重,骇了玉书一跳:“出什么事?”
“适才看着鹤妃就满是烦躁,肯定是纤歌那丫头忍不住,不管不顾地下手了!”
月华一厢说,一厢就往外面闯。
玉书一把就拉住了她:“那娘娘去做什么?”
月华焦急道:“肯定是要想办法阻止啊!看看事情还有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娘娘若是明说,岂不就是害了纤歌,而且所有的事情就都暴露了?”
月华摇摇头:“我知道,可是顾不得许多,万一鹤妃药性上来,不管不顾,伤了屋子里的人怎么办?”
玉书死死地拽住她:“伤了就伤了,满屋子有谁会心疼娘娘呢?”
月华好歹是习武之人,比起玉书身手要利落,一拧手腕,手就像游鱼一般脱离了玉书的钳制,向着御书房的方向一路小跑。
玉书在后面可骇了一个魂飞魄散,娘娘这样不管不顾,就不担心自己腹中的胎儿吗?
她一声惊呼,也立即拼命一般追赶上去。
还未到跟前,就听到御膳房里一阵嘈杂,混合着惊呼声,动静不寻常,已经是出事了!
------------
第三百六十九章 鹤妃发狂
月华刚刚离开御膳房不久,鹤妃就明显地重新焦躁不耐起来,一把撕扯开了自己的领口,袒露出一片细瓷一般白皙的胸口。
她的皮肤与众不同,果真就像是无暇白玉一般,闪烁着莹润的亮泽,格外晃眼。
一旁的御厨们做事逐渐心不在焉,低着头,眼梢的余光不断地向着她领口的方向飘来飘去。
太后身边的嬷嬷偷偷地捣捣她的胳膊,冲着鹤妃的方向努努嘴。
太后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扎眼,无名火“腾腾”直冒,不悦地冷哼一声:“鹤妃,难不成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鹤妃低着头,紧咬着牙关隐忍,手上的擀面杖格外使力,将面板敲得“铛铛”响,对于太后的训斥充耳不闻。
太后不耐烦地冷声呵斥道:“注意自己的仪态,看看你自己这幅样子成何体统!简直丢人现眼!”
鹤妃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太后一眼,鼻端“呼哧呼哧”地喘,牙关也咬得“咯咯”作响。
太后忍不住就是一怔:“怎么?哀家训斥你两句,你还不服气是不是?想要造反?”
话音也就是刚落,鹤妃的眼中就猛然迸发出凶狠的光来,腾起两簇愤怒的火焰,好像一匹饿狼一般,一纵而起,手上的擀面杖就向着太后的头上招呼下去。
太后那是一万个没有想到,鹤妃竟然会突然发难,以下犯上,一声惊呼,就抬手护住了头。
一擀面杖直接敲在她的胳膊上。
太后一声惨呼,愈加刺激了鹤妃,猩红着眼睛犹如拼命一般。
“老恶婆!我让你说,让你没完没了!”
御膳房里人不少,齐声惊呼,愣怔过后反应过来。但是中间有面板相隔,谁也不能立即扑过去相救。
只有雅婕妤离鹤妃最近,就在她下首位置,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从身后抱住了鹤妃的腰,使劲向后拖。
鹤妃被禁锢住身子,张牙舞爪地扑腾,满脸凶狠,歇斯底里地叫嚣。
太后身边的嬷嬷也立即反应过来,上前护住了太后,大声叫嚷:”保护太后!”
鹤妃打不着太后,已经是失去理智,六亲不认,挥舞着手里的擀面杖,就给了身后的雅婕妤两下。
雅婕妤吃痛,痛呼两声,人们已经蜂拥而上,捉手的捉手,夺擀面杖的夺擀面杖,将几乎疯狂的鹤妃摁在了地上。
太后惊魂稍定,上前左右开弓,不由分说就是两个耳光,方才消减了胸中闷气,然后指挥着众宫人:“给哀家将这疯婆子捆起来。”
众人领命,立即寻过来侍卫,将鹤妃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
鹤妃左右扭动,犹自躁动不安,破口大骂,出口的话各种不堪入耳。
“太后您怎么样?”雅婕妤当先上前,关切地询问:“可是伤到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