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泠妃惦念了,本宫并不觉得怎样冷寒。”
雅婕妤离得她近,见她鼻尖竟然隐约有剔透的汗珠直冒,心下纳罕,伸手去摸鹤妃的手,奇道:“果真怪了,鹤妃娘娘穿得这样单薄,手却是暖的,竟然还沁出汗来。”
大家全都纳罕,怀恩好奇地问:“娘娘莫非是有什么玄妙之法,不要藏私,也告诉我们一声。我最是畏寒了,经常手足冰冷。”
鹤妃微微一笑:“说了你们莫笑话,我每日念经礼佛,生生坐出一身的肉来。又不像你们那般擅于歌舞,便偷偷地在宫里练习《五禽戏》,汗出方才作罢。没想到,果真是有用的,现在身子骨好了许多。”
泠妃掩唇而笑:“五禽戏?也多亏你能想的起来,那多丑啊,怪模怪样的。”
鹤妃难得没有反唇相讥,赧然道:“所以我每次都不得不关起门来练,免得被人看到了讥笑。”
五禽戏乃是华佗所创的养生延年之法,月华不以为意,并不认为有什么可讥笑之处。她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从鹤妃身上缓缓扫过,自她身后的纤歌身上跳跃过去,正巧纤歌也正望过来,冲着她悄悄地递了一个眼色。
月华心中一动,知道是纤歌肯定有话想对自己说,笑着对鹤妃道:“也难怪鹤妃如今气度超凡脱俗,原来竟然是练习了五禽戏。宫中御医也曾经同我说起过,只是觉得拉不下颜面,今日听你一席话,被勾起了心思,也想一试呢。”
鹤妃刚被泠妃讥笑,见月华给了台阶,立即笑着应道:“我那里有图谱,如今我练得熟了,也用不着,回头差人给你送过去。”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一旁的常凌烟一声不屑冷哼,伏在雅婕妤耳边悄声说话,不时向着月华这里瞟一眼。
雅婕妤也掩着唇“咯咯”娇笑。
早就听怀恩说起过,雅婕妤见月华并不怎样待见她,所以就转而讨好常凌烟去了,百般奉迎,两人也迅速一拍即合,交好起来。
月华对此不过是付诸一笑,并不以为意。雅婕妤原本就是这样的脾性,若是简简单单地背靠大树,寻个乘凉之地,在宫里谋求生存也无可厚非。但是她经常趋炎附势,狐假虎威,也就有些讨人厌烦了。所以,月华才会对于她的示好视若无睹。
请安回宫,鹤妃就立即差人将《五禽戏》的图谱给月华送了过来,正是纤歌。
月华打发下人去给鹤妃准备了两笼扬州茶点作为回礼,并且指使开了她们,也有了跟纤歌单独说话的时间。
月华径直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纤歌不放心地又扫望四周一眼,方才低声道:“奴婢想求娘娘帮一个忙。”
“什么忙?”
“奴婢需要一种酒。”
“酒?”
“传闻贵州境内出产一种极浓郁醇厚的酒,入口辛辣,嚼着香郁,圆润中挺,有许多酒贩不远千里车载以入,兑水出售以牟取暴利。此酒兑水后仍旧入口醇厚,回味悠长,犹如仙酿。婢子想要一坛这种酒。”
“你要酒做什么?”月华疑惑地问。
“这样美味的酒,自然是献给鹤妃。”
“鹤妃?听说鹤妃现在每天晚上都要饮用一壶热酒,为什么?”
纤歌似乎早就料到月华会有这样一问,淡然道:“大概是有了酒瘾。”
月华随手翻阅着手里的《五禽戏》图谱,微微勾唇一笑:“你若是不肯据实相告,本宫为什么要帮你?”
纤歌沉吟片刻,方才抬起头来:“不是纤歌有意隐瞒,而是纤歌自己也不确定,所以不敢妄言。”
“说吧,我看看同我的猜测是否一样。”
纤歌惊愕地抬起头来:“皇后娘娘知道?”
月华摇摇头,笑得意味深长:“烈酒,五禽戏,冷水浴,吃寒食,广袖罗衫,呵呵,你以为能瞒得过本宫么?”
纤歌愈加惊诧,略带骇意。从上次月华助她在太皇太后面前逃脱嫌疑一事,她就知道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但是没有想到,悠然殿里的事情竟然也瞒不过她。
她抿抿唇:“最近我家主子的确有点反常。但是她防范心极强,我也近身不得,所以不能确定。”
“已经多长时间了?”
纤歌摇摇头:“确切的说不上来,因为她并非是朝夕之间就这样的,而是一点一点改变,好像,自从娘娘回宫以后,便多少有些反常。”
“你不确定,就敢冒冒失失地谋害她?不怕露出马脚?”
纤歌浑身冷汗已经涔涔而下,在月华的逼视之下,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令她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原本在心里提前编好的谎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自己的心思,月华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什么想法都无所遁形。那么,自己若是撒谎只是自寻死路。
“奴婢原本是打算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借刀杀人?你以为常凌烟真的那么愚笨,可以任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吗?她不过是嚣张狂妄一些罢了,若是论起心计,论起玩阴耍狠,不比你差。
上次有本宫替你遮掩,你侥幸逃过一劫,你觉得自己这次还能这么幸运?本宫一直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猎手,但是你现在明显有些焦躁急进了,为什么不肯等最佳时机呢?”
“奴婢等不得了,每次看到鹤妃与常凌烟,奴婢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对于女人来说,这样的羞辱比死还要可怕!”
纤歌的脸开始情不自禁地抽搐起来,那是狰狞混合着屈辱,泫然欲泣,纠结而出的表情。
月华略有惋惜地叹一口气:“正因为她们欺人太甚,你更不能轻举妄动。你必须要忍常人所不能,方能将自己磨砺成一把利刃。”
纤歌摇摇头:“奴婢不懂,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
“你识字吗?”
纤歌点点头。
月华站起身来,从床帐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纤歌:“你拿回去自己看吧,但是一定要小心,切莫被她发现了,看完以后就想办法焚毁了,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那本书上包着蓝色的封皮,上面空无一字。纤歌疑惑地翻开第一页,疑惑地问:“医书?”
月华微微一笑:“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纤歌又翻阅几页,就是一怔,方才抬起头来,满脸惊讶,磕磕巴巴地问道:“娘娘是如何猜度出来的?”
月华微微一笑:“这症状可否相似?”
纤歌笃定地点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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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寒食散
月华轻轻勾唇,一副了然于胸:“此书中记载,寒食散取五种石药炼制,延引日月精华之气,合五行,益五脏,对症则为良药,药性燥热,服用后使人全身剧烈发热,必须寒食,冷浴,行走,坦露,饮烈酒,借以将其热力和毒性散发掉。鹤妃如今应该是唯恐被人看出端倪,所以借着《五禽戏》遮掩。”
纤歌愈加心服口服:“她早就开始逐渐改变了往常的生活习惯,只是那时候天气炎热,她吃冷食,冲冷水浴,这些都不足为奇,所以婢子虽然贴身伺候着,并未觉察什么异样。如今天气转寒,她还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习性,那便令人疑心了。”
“服食寒食散时日久了会上瘾,而且情不自禁地加重剂量。这些都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而且为了使自己皮肤白皙清透,焕发出不一样的荣光,对于这些牺牲来说,鹤妃权衡之下定然觉得无所谓。”
“可是我们长安不是早就禁了寒食散,不允许长安官员们沾染吗?鹤妃铤而走险,奴婢就顺风送她一程。”
纤歌说这席话的时候,眸中情不自禁便透露出刻骨的恨意来:“婢子已经计划好了,过两日就是中秋节,宫中要举办夜宴。若是娘娘能寻到这种贵州酒,我就设计借常凌烟之手,将鹤妃平日里所饮热酒换做这兑水的烈酒。她身体里的热量散发不出,重则丧命,轻则事发。
到时候,她一定会陷入万劫不复,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糊涂!”月华一声呵斥:“暂且不说你的计划是否可行,我们假定你的计划成功,鹤妃被降罪,那又如何?罪不至死,鹤妃与常凌烟还不是一样活得好生生的。
但是,你身为鹤妃身边的丫头,自家主子服用寒食散,你以为你能逃脱干系?你以为鹤妃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你以为你还能像上一次那样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