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那人也是个愣头青,不仅抬杠毫不眨眼,处处压常凌桓一头,嘴里也不客气,丝毫不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竟然还口出狂言,对于二人一通数落。
老鸨遇到这种茬,一般圆滑的,打个圆场,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偏生老鸨今日钻进了钱眼里,见两位土财主杠上了,喜不自胜,巴不得将银两抬得更高一些,还从中添油加醋。
下面看客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对着常凌桓二人一番冷嘲热讽,让他知难而退。
二位小爷可禁不得激将,立即就急了眼。
看那跟自己作对的人雄赳赳气昂昂,身上挂着把虎头刀,是个练家子,身边还有阿谀奉迎的帮手,自己带的几个酒囊饭袋不是对手,常凌桓就暗中吩咐人回去搬兵,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显摆个威风,找回面子。
后来,就热闹了。
常至义的兵将带人包围了豆蔻韶华,潮水一样涌进楼里,直接不由分说地对着那不长眼的刀客动了手。
刀客也不是吃素的,身边还跟了几个江湖弟兄,跟官兵在青楼里就操了家伙。
一时间哭爹喊娘,一通打砸,在京城里闹腾出了不小的动静,轰动了半个京城。
常凌桓作恶惯了,不以为意,可今日早朝之时,竟然就有大臣弹劾了常至义和浩王一本,罪名就是纵子行凶,私自调兵,扰乱京城治安。
陌孤寒自然是要雷霆大怒啊,好生一番训斥,痛心疾首!
“一群公子哥,说小了,那是你们府上的孩子,朕这样发火可能是小题大做,但是,他们将来可是国之栋梁!朕的江山还要依靠他们!你们看看,他们每天在做些什么?喝酒嫖妓,争风吃醋,胡作非为,嚣张跋扈。为了争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大打出手,调集了朕的官兵去包围青楼寻衅闹事!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朕素来听闻他们在市井之间劣迹斑斑,民怨沸腾,朕念在他们的父亲劳苦功高,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或者手足兄弟的份上,罢了,朕略微提点警醒两句,不忍苛责,可是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将来,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给他们辅佐?难道让百姓们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吗?难道让朕眼睁睁看着一群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就这样败坏了朕的江山吗?
何谓‘捧杀’?捧杀就是像你们这般,纵容自己的孩子,不加管教,放任他们不学无术,膏粱纨袴!你们不仅是毁了他们的前程,更是毁了朕的半壁江山!”
陌孤寒气怒地将案首奏章都摔了一地,一顶大帽子就严严实实地兜头罩下来。
浩王与常至义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请罪,再三保证,回府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不敢懈怠。
陌孤寒气怒地一摆手:“罢了,朕不用你们,你们管教不好,朕让别人来管教!从即日起,恢复宫中的上书房,赐名‘翰林别院’,由翰林院挑选两位学识渊博,而又严格的大学士教导他们功课和为人的规矩。
所有王府世子,还有昨日带兵闹事的常凌桓,但凡在朝中还没有官职,未成家立业者,一律进别院读书,聆听圣人教诲。而且全院封锁,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世子们一月恩准出宫一次,家人可每隔七日进宫探望一次。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陌孤寒此令一出,满场皆惊。文武百官都没有往心里去,但是王爷们和常至义心里可就犯了嘀咕。这一月出宫一次,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可是,刚刚出了昨日之事,让常至义如何反驳?哪里有脸反驳?
常凌桓没有一官半职,竟然敢私自从军营里调兵斗殴,这样无法无天的作为,对于常凌桓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百官也司空见惯,但是在陌孤寒的面前,完全可以借此将他治罪!
陌孤寒没有揪住此事不放,治罪惩戒,仅仅只是软禁了几人,已经是法外开恩,合情合理!更何况,这世家子弟到上书房读书是历朝就有的规矩,更是皇家的恩赏。只是皇上继位时年幼,所以暂时取消了而已。
所以,一时间,几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寻不到可以辩驳的理由。
陌孤寒不由分说,就将此事定了下来,金口玉言,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而且借着余威,趁热打铁,要求他们明日就立即进宫。
陌孤寒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些得意。月华也忍不住掩着嘴笑:“常凌桓与浩王府世子这场闹剧,是不是皇上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刀客也是皇上的人吧?”
陌孤寒微微挑眉:“这不是皇后给朕出的主意么?什么叫无事生非?朕已经盯了他们好几日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不过是寻人扮作刀客,有意挑衅,又让人混在人群中间添油加醋,煽动煽动而已。”
月华知道,虽然自己偶尔能出谋划策,但是这玩弄权术,怎么可能是陌孤寒的对手?他虽然只比自己年长几岁,但是在朝堂上历练这许久,却已经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了,尤其是对付两个嚣张跋扈的毛头小子,那是手到擒来。
一个月出宫一次,褚慕白就算是走,大概也能从西凉回来了。
“那上书房那里,太皇太后......”
“尽管放心,这看管上书房的,都是褚慕白安排的人,即便是太皇太后的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更遑论是将手伸进去。”
月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浩王与常至义投鼠忌器,断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轻举妄动。皇上却要小心提防他们的阴谋诡计,暗中有什么动作。”
陌孤寒微微勾唇,踌躇满志:“如今朕唯一忌惮的,就是常至义暗中隐藏的那些势力,只要能铲除喋血堂和他的死士,朕就可以放手一搏!为褚将军和逝去的数千将士报仇雪恨!还长安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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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辞行
下午的时候,李腾儿便进宫与月华辞行,两天后启程回西凉。
陌孤寒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荣祥通禀,头也不抬:“宣。”
月华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裙裾,掸掸衣袖上的皱褶。
陌孤寒抬起头,不放心地叮嘱道:“李腾儿这次护送血参进京,除了换取弓弩,怕是还别有用心。你面对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莫要中了她的计。”
月华觉得自己能够清醒过来,多少也有李腾儿的功劳,心底对于她虽有戒心,但是并不反感。因此莞尔一笑:“她古灵精怪,妾身其实心底颇为欣赏。只是可惜,道不同而已,自然会小心。”
陌孤寒手下的笔顿了一顿,微蹙英挺剑眉:“总觉得李腾儿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惜想不起来。”
月华掩唇低笑:“那日你在宴席之上第一次见她,便恍惚良久,妾身还以为你被她勾了魂去。”
陌孤寒瞪她一眼,鼻端冷哼一声:“那时候正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偏生你对朕忽冷忽热,气得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即便她国色天香,眼里也容不下。”
他无意间提及那段患得患失,情义朦胧的日子,月华心里酸酸甜甜,抿抿丹唇:“我只看到你那时对我百般挑剔,反而对泠妃她们满是浓情蜜意,怎么就没觉察你丁点心思?”
陌孤寒重新垂下头去,笔走游龙:“我家皇后这欲擒故纵之计玩得炉火纯青,左右朕是上了你的钩。一副《独钓寒江雪》,朕钓的是江山,你用一根绣花针钓了个金龟婿。”
月华遭他调侃,羞红了脸,轻嗤一声,正待反驳回去,听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银铃清脆,李腾儿裹夹着一阵香风飘然而至。
依旧是眉目风流,媚倾天下。弯身冲着陌孤寒与月华行个礼,如风扶杨柳,彩凤点头。
月华上前搀扶起她,还未开口,李腾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皇后姐姐身子好些了吗?”
月华点点头:“还要多谢腾儿公主的一片心意,劳驾你千里迢迢,披星戴月地一路风尘。”
李腾儿斜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陌孤寒一眼:“其实你也不用谢我,毕竟那血参是皇上用三千弓弩换来的,腾儿并不吃亏。”
“你说话倒是直白。”月华无奈道。
李腾儿得意一笑:“我们西凉的水土养出来的都是直言快语的爽快性子,哪里像你们长安人都这样坏,就连皇后姐姐这样好的一个秒人,竟然都舍得下这样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