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茶盏不由分说地迎面掷过来,带着凌厉的劲风。
褚慕白侧身躲过,一抬手就接住了茶盏。
然后又有书本呼啸而至,接二连三,劈头盖脸,带着熊熊怒火,褚慕白手里端着茶盏,丢也不是,端也不是,疲于应对,又不敢还手,身上,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
“皇上?”褚慕白愁眉苦脸地央求。
陌孤寒终于消下火气,停下手,对着褚慕白冷哼一声:“你还有脸见朕?”
褚慕白不知道陌孤寒的怒气来自于何处,但是心里“咯噔”一声,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微臣不知道所犯何罪?还请皇上明示。”
陌孤寒原本就余怒未消,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更是惹得他火冒三丈。
“不知道?朕问你,现在宫外是不是流言四起?”
陌孤寒的问话直接印证了褚慕白的猜测。他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谣言止于智者,臣与皇后娘娘谨守礼仪,恪守本分,那些流言绝对都是血口喷人。”
“你果真是知道的?”
褚慕白默然。
“你竟然放之任之,就听凭他们污蔑月华清誉?朕不打你打谁?”
褚慕白愕然抬头。
陌孤寒一声冷哼:”朕不相信你,甚至于月华身边的每一个男人,朕都怀疑他不怀好意,但是朕信得过月华。”
褚慕白一直以来提着的心“噗通”一声落了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微臣相信,流言自会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这些流言明显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散播出来的,只会愈演愈烈,怎么可能自己偃旗息鼓。”
褚慕白俯首沉吟片刻,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仰起脸来:“微臣恳请皇上立即赐婚!”
“赐婚?和谁?”陌孤寒惊讶地挑眉。
褚慕白一咬牙:“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陌孤寒恍然大悟,忍不住哑然失笑,望着褚慕白简直哭笑不得:“你思忖半晌,就想了一个这样的馊主意出来?”
褚慕白抿抿唇:“请恕微臣愚钝。微臣觉得,只有慕白有了家室,才不会继续给娘娘招惹麻烦。”
陌孤寒用手指着他,吭哧半晌:“你是不是为了朕的皇后,怎样的牺牲都甘之如饴?以前为了她甘愿娶常凌烟,如今又为了她心甘情愿地让朕赐婚。朕若是遂了你的意,那些人正好是大做文章,说朕吃醋了,硬塞个夫人给你,你这纯粹是阴朕呢是不是?”
褚慕白也觉得自己的主意委实不太高明:“慕白绝对不敢,只是一时之间无计可施,愿意听皇上吩咐。”
陌孤寒自鼻端轻哼一声:“你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犹如鬼斧神工,无人能敌,可若是论起这阴谋诡计,你和当年的褚陵川一样,过于耿直了。偏生,朕吃你的醋,看你不顺眼,却还要升你的官。”
褚慕白一怔,仰起脸:“升官?”
陌孤寒点点头,不耐烦地抬手示意他平身:“如今朕也不能给你太高的权位,毕竟你还这样年轻,朕的底牌没有了,将来你若是再立战功,朕就不能封赏了。暂时,就先封你个国舅吧。你陪着月华在褚将军墓前代朕尽孝,朕很感激。”
国舅只是一个虚名,以往历朝历代皆无官职,但也算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见了都要恭敬地行个礼。褚慕白本是褚陵川义子,按说不应该有这样的封号,皇上此举无异于认同了他的身份。
这些虚名褚慕白不稀罕,倒是能堵众人悠悠之口,而且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见陌孤寒对于流言不以为意,也就偃旗息鼓,不再处心积虑地散播了。因此他极痛快地就应下了,谢恩后方才平身。
“此事,显而易见,那是有人想害你和月华,你还是要刨根究底地查,查清流言出处,对于伤害月华的人,朕向来是睚眦必报。”
“微臣遵命。”
“不过,查找出源头之后,此事用不着你亲自出面,朕这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谁?”
陌孤寒神神秘秘地邪魅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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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砸场子
京城闹市有一座茶馆,名曰“天圆地方”,日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可日进斗金。
吸引茶客的,并非是这里的茶点,而是说书人。
这里的说书人,人送绰号“张乾坤”。他虽然其貌不扬,却通晓古今,一张利嘴,口若悬河,能言乾坤。
手中惊堂木一拍,古今轶事趣闻,历朝秘辛,娓娓道来。又惯会扯幌子,卡要点,情节跌宕起伏,令堂下听客如醉如痴,抻脖子瞪眼,惊呼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长篇说书,更是勾引得听客们心里没着没落,茶不思,饭不想,恨不能就宿在这茶馆里歪缠着不走。
这几日,京中流言四起,这座“天圆地方”更是茶客爆棚,座无虚席。
张乾坤手持折扇,或展或拢,将一出情爱故事那是说得荡气回肠。
故事的主角乃是某个朝代的皇后,以及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不指名,不道姓,听客自己对号入座,以免吃了官司。
“......那皇后与少年将军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年将军更是为了皇后远走边疆,奋勇杀敌,建下这不世奇功。只可惜阴差阳错,皇后入宫成了别人的妃子,一堵高墙,就是天涯咫尺。两人数次朝堂相见,也只能暗自嗟叹唏嘘,造化弄人。
如今,好不容易,皇后寻了一个守陵尽孝的借口出宫,两人陵前再见,那是天雷勾动地火,瞬间山崩地裂,旧情熊熊复燃!
且说树林里,寂静无声,两人执手相看泪眼,道不尽的相思情,流不尽的相思泪,一番耳鬓厮磨,再次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可谓孤男寡女,痴情将军,风流皇后,又是春日晴好,那一番郎情妾意......”
台下众人听得全神贯注,忽听角落处一人“噗嗤”一笑,前俯后仰。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说书的张乾坤微有恼意,一拍手中惊堂木,扇子一指正笑得肆意忘形的姑娘:“你笑什么?”
那姑娘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急不慌道:“自然是笑你荒唐,胡说八道,大家竟然还信以为真,相跟着长吁短叹。”
张乾坤气得山羊胡子一翘:“小儿信口雌黄,好大的口气。”
姑娘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手中碗茶,斜睨张乾坤一眼:“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信口开河。你这说道的究竟是谁,大家全都心照不宣,我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那枫林自从皇后入住以后,尚有奴婢宫人相跟着伺候,俱是皇上耳目,两人如何就这般明目张胆?况且枫林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是如何得知的?一通胡编乱造,哗众取宠,玷污皇后清誉。”
张乾坤见这小姑娘辩驳得头头是道,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他也不留情,一张嘴一开一合,就能说死个人。
“姑娘,老儿说书以前就已经申明,乃是前朝野史,无历史考究,你若是愿意听书,便安静地听,若是不愿意,对门还有茶馆,那里清净。
不过你若是非要对号入座,辩个是非,老儿便不怕实话告诉你。咱长安皇后身边当时只有两人伺候,一个是当初将军府出来的丫头,与皇后那是沆瀣一气。另一人就是宫里出来的一位公公,名唤初九。至于枫林侍卫,那都是褚将军自己的亲信,其间门道与奥妙大家自己领会,老儿概不多言。”
众人“喔”了一声,窃窃私语:“原来如此。”
小姑娘也不争辩,佩服地点点头:“没想到你倒是果真清清楚楚,就连名字都叫得上来。”
张乾坤一声冷哼:“京中谁人不知张乾坤,我的口中何曾有过妄言?我说书有理有据,自有自己的消息门道,绝非浪得虚名。”
小姑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都说这天圆地方里能够听到有关皇后的第一手故事,看来果真传言不虚,张乾坤你果真事无巨细,均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乾坤听小姑娘服软,面上浮现一丝得意,洋洋自得地自夸道:“京城独此一家,谁能有我消息灵通?”
堂下听客心急听书,不耐烦地纷纷催促:“快些讲来,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费什么话?”
张乾坤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继续开腔:“且说那皇后与少年将军两人苟合在了一处,不分昼夜,颠鸾倒凤,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