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自动,难道就连花草都能欣赏乐曲?”
月华凝神去看,那司音背身所坐之处,有一排花草,其中两盆叫不出名堂,并无花朵,叶子如桃叶一般油绿细长。
此时,那顶端几片嫩绿的新生叶子,正随着司音弹奏的乐曲左右轻轻摇摆,便如舞者在轻轻旋转,又像彩凤点头,摇曳生姿。
月华留心四周,大殿为了保温,密不通风,这盆花显然并不是被风摇曳而起,而是自己在跳舞!
此时,太后与陌孤寒听到四周嘈杂议论,也纷纷转过身,关注到这一神奇的景象,啧啧称赞道:“古有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司音娘子一曲惊艳,使得花草闻声起舞,可见司音在音乐造诣之上,堪称难以匹敌。”
司音一曲接近尾声,缓缓停下指尖,余音仍旧绕梁,那小草竟然也慢慢收拢起叶片,静止不动。
有站在司音附近的贵女好奇地挑拨两下琴弦,或者击掌,那草叶纹丝不动,便愈加纳罕。
月华可不相信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诚如常凌烟前几日所做的手脚一般,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怕是早有安排,与太后和泠贵妃也逃脱不了干系。
太后笑吟吟地望着陌孤寒,开门见山地问:“这丫头琴音绝妙,皇上身边如今好似还没有这样精通音律之人,不若留在身边,闲暇时也有个消遣,皇上觉得这司音如何?”
泠贵妃勉强笑笑,违心道:“司音鼓琴,泠儿擅舞,我们二人若是能一同侍奉皇上,也算是缘分了。”
陌孤寒淡淡地扫一眼那一脸娇羞的司音,并不表态,而是转过头来对月华道:“朝事杂乱,这后宫之事朕便不操心了,就交给皇后安排。”
太后闻言有些不悦,凌厉的目光扫向月华:“这纳妃一事的确是应该皇后操心。皇上后宫空虚,无人能为皇上分忧便是皇后的责任。皇后看这位分如何评定吧?”
月华没想到陌孤寒竟然转手就将这烫手山芋递给了自己,一时间有些为难。
其实,此事显而易见,自始至终便是太后与泠贵妃一手安排,心里对于这司音的封号怕是也早有计较。陌孤寒若是中意,也应该一口应承下了。他问询自己的意见,怕是对这司音并不满意?还是想试探自己而已?
月华偷眼打量陌孤寒,见他一脸耐人寻味,表情上透露不出半分的痕迹。她心里就有些犹豫,究竟是拒绝还是纳入?纳入要给什么封号?拒绝又要用什么借口?
月华自然是不愿意让这女子进宫的,抛却她对陌孤寒的私心醋意不说,此女一进宫便是太后的人,那么与自己处处为敌在所难免。她今日只要点头,便是养虎为患,给自己在后宫树敌。
她略一沉吟,目光转向大殿之内的贵女身上,巧笑道:“若是音律可以解忧,令皇上开怀,月华自然责无旁贷,愿意为皇上多纳能人。”
陌孤寒的面色一沉,望着她的目光凛然。月华便明确了他的心意,愈加壮了胆子,冲着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这位司音姑娘一曲妙音竟然能够令花草翩然起舞,实乃天籁之音,委实难得。只是这贵女中才情高绝者比比皆是,只是适才太后没在,所以不能在您跟前展示一二。尤其是那位落霞姑娘,琴音更是绕梁袅袅,月华仍旧记忆犹新。不若让她也为太后演奏一遍此曲,看看是否也能令花草动容?”
那落霞原本就是个机灵乖觉的人物,听适才司音演奏的曲目,心里便有不服。见月华望向自己,又不动声色地扫了那两盆花草一眼,顿时便有所醒悟。
她不待太后反驳,便上前施施然一礼,道声:“遵皇后娘娘懿旨。”
然后款款走到焦尾琴前,如司音一般,将琴抱在怀里,置于膝上,将适才的曲子重新演奏一遍。
太后想阻止,已经是来不及,剜了月华一眼,明显有些气怒。
落霞琴音一起,大家惊讶地发现,那两盆花草竟然好似收到召唤一般,开始无风而动,时而旋转,时而阖拢,时而轻颤,果真就像是凌波起舞。
众人全都暗道“怪哉”,联想起司音适才演奏之时,刻意的作为,自然也明白了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看着司音的目光就多少带了鄙夷之色。
落霞一曲终了,暗自得意洋洋,起身将焦尾琴小心翼翼地搁置在案上,娇声道:“不负皇后娘娘所望,虽然此曲生疏,弹奏得不尽如人意,但是落霞竟然也能令花草显示异象,委实觉得奇妙。”
并非自己拿手曲目,竟然也能有异曲同工之妙,落霞言外之意,便是贬低了司音的琴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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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获全胜
太后皮笑肉不笑:“竟然可以与司音琴技不分伯仲,难得难得。”
众贵女见落霞轻而易举便得了太后赞誉,哪里肯罢休,错过这样绝佳的露脸机会,争先恐后上前,想要一展所长。
那司音就有些尴尬,求助地看了一眼太后。月华立即抢占了先机,点点头:“大家莫急,若是心浮气躁,如何能弹奏出婉转靡靡之音?太后今日过来,便是意在欣赏大家的弦乐,大家尽情一展身手便是。”
此话一出,太后如何说出反驳的话?就有贵女抢先将焦尾琴抱在怀里,迫不及待地调音试弦,开始弹奏。那花草自然也不负所望,摇曳舞蹈。
如此便印证了大家的猜想,开始窃窃私语。
陌孤寒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向着月华这里微微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道:“皇后这是想将这些贵女一网打尽,全部充实进朕的后宫里么?”
“皇上若是都喜欢,未尝不可。”
陌孤寒一声冷哼:“皇后倒是大度。”
月华抿着嘴笑笑,正襟危坐,趁机赞叹道:“天神造物,竟然如此神奇,世间竟有闻乐起舞的草木。又是谁说草木无情呢?”
贵女中有人壮胆站出来:“小女乡籍大理,素闻有两种奇异的草株,素喜温热,生于深林之中,一种曰含羞,叶片只要被碰触就会自动收卷起来,另一种曰情人草,据闻可随乐起舞,只是有所耳闻,并未亲眼得见,难道这种草便是情人草?”
此言一出,众人不再关注琴弦之乐,而是齐齐望向那两盆青草,再看看泠贵妃,皆沉默不敢多言。
如今刚过寒冬,虽已立春,但也不是这种草株生长的环境。今日突然出现在泠贵妃的大殿里,又被司音拿来做文章,缘由显而易见。
陌孤寒紧绷着脸,冷哼一声,不屑道:“机巧有余,技巧不足,不过尔尔。”
他的话丝毫没留情面,讥讽这些贵女心思全都用在了勾心斗角上,并无一人真正醉心于声乐。
泠贵妃见自己苦心谋划的好生一场宴会被月华搅散,自己又在皇上面前落了脸面,好生记恨,又气恼,现在又被一个小丫头揭穿了心思,恼羞成怒,却唯独不敢在陌孤寒面前表现出来,尴尬地笑笑。
“你这丫头倒是见多识广,本宫孤陋寡闻,可从未听闻。”
言谈间有怪责之意,那贵女顿时省得自己多嘴,缩缩脖子:“只是传闻,未必有的,是小女一时妄言了。”
太后脸面上更过不去,径直站起身来:“哀家累了,先行回宫,你们自管热闹就是。”
言罢便沉着脸拂袖而去。
月华第一次与太后正面交锋,违逆她的意思,并且取得胜利,但觉得神清气爽,心情竟然出奇地好,勉强在陌孤寒跟前压抑住兴奋,也躬身告退。
一出了椒房殿,她便再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有些得意忘形,难得露出烂漫之态。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泠贵妃斗,亦是奇乐无穷啊!
“皇后坏了朕的美事,似乎兴致颇高?”
陌孤寒在她离开椒房殿以后,顿觉索然无味,尾随着出来,悄声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沾沾自喜地眉飞色舞,正色揶揄道。
月华一惊,转过身来,见他一本正经,不像是玩笑,立即敛了脸上得意之色:“难道这不是皇上希望的吗?若是月华体会错了圣意,这便将功补过,回转椒房殿,将她们打扮漂亮了送进乾清宫。”
陌孤寒面上隐约有一丝怒气:“皇后还真贤惠呢。”
月华假作听不出他的讥讽之意:“皇上过奖。您适才也说了,这后宫之事,应该由月华全权掌管,月华自然不敢有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