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番外(99)

作者:椒盐小甜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但旋即,他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脏污的袍服,微敛了敛眉,不动声色地将弄脏的袖口往后掩了一掩,轻应了一声。

近卫与王公公退了开去,给两人留下了一方清净。

待脚步声远去,沈陶陶再也忍不住,提着裙裾便跑了过去。

她立在宋珽的牢房前,隔着一道道铁栏栅,抬目望着他,眸光轻颤,连语声也是颤抖而慌乱的:“你不是冲动行事之人,在你这么做的时候,早就想好了退路,早就想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是不是?”

宋珽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不舍离去,仿佛一件稀世珍宝,失而复得。良久,方唇角轻抬,轻声道:“事出突然,我未能完全安排好退路。”

沈陶陶的眸光微微一亮,咬住了他话中的字:“完全?那还是有法子的是不是?”

宋珽轻轻颔首,像是往常一般,从不与她隐瞒:“辅国公府中,还有一张传下的丹书铁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这便是丹书铁劵的意义。也是为何圣上迟迟未曾对我下手的缘由。”

沈陶陶豁然想起辅国公手里高高托起的木盘,慢慢明白过来。这一夜,是君臣之间的博弈,是如今的帝王在思忖着,如何避开天下的悠悠众口,收回往日的旧恩情。

圣上,并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沈陶陶轻咬了唇,追问道:“还有呢——”她有些急了:“即便丹书铁劵可以免死,但流放终究是免不了的。你这身子,若是流放到什么苦寒之地——”

她说到此,自己停住了。

她倏然想起宋珽所谓的病弱俱是骗她的,就连上辈子的死讯也是,一时间心潮起伏,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怒。好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哑声道:“你可还有什么脱身的法子?李贵妃虽是死在你的手中,但圣上已经得到了李氏一族谋逆的证据,这事上可能做什么文章?”

宋珽默了一默,倏然轻声笑道:“李氏一族之事,既已落入圣上手中,那便难做什么文章了。至于流刑千里,也并非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结局。”他轻垂下眼,仿佛是叹息般地轻声道:“上一世中,我汲汲营营,不过是为了彻底离开宋家,与我所反感的一切划界限。如今重来一世,反倒提前得到了这个机会,也算是求仁得仁了罢。”

主动离开与流刑千里,又岂会一样?

沈陶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但一想到宋珽会被下旨发配,流刑千里去苦寒之地,有生之年,永远不得回京,心也如同浸透在冰水之中,一寸寸,麻木地疼。

她缓缓抬起眼来,唇角微抬,轻声道:“那我呢?”

天牢之中,有片刻的寂静,静得,可以听见水珠落在地上的碎响。

宋珽有一刹那的慌乱,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装作不懂沈陶陶话中的深意,只轻声道:“上一世,我曾是权臣,手中有不少朝中大员的把柄。其中不少,这一世中仍旧可用。我将这些交给你,你去转交给太子,可保一世平安无忧。”他轻声问道:“可有带纸笔?”

沈陶陶摇头,在袖子里寻了一阵,终于寻出一小盒描眉用的青黛。

她将袖子卷起,露出藕白的小臂,又以指尖沾了些碳粉,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说。”

宋珽微微颔首,一桩桩,一件件地给沈陶陶说了下去,毫无保留。

下毒、惊马、结党、受贿。从下作的市井手段到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无一不足。自宋珽平淡的叙述中,沈陶陶似是窥见了他上一世中的长卷一角,色调晦暗而阴沉,不见光亮。

沈陶陶一言不发,直至两臂上写满名字与事迹,直至他慢慢收了话茬。沈陶陶这才抬起眼来,轻声问他:“后来,你是怎么度过这一生的?”

宋珽细细想了一阵,旋即轻声笑道:“与旁人没什么差别。白日里上朝,与朝臣勾心斗角,落朝后,便回府批一些公文。闲来无事……”他顿了一顿,平静道:“终日里汲汲营营,似乎并没有什么闲来无事的时候。直至暮年,才偶尔得空,独自在庭院里饮酒。”

“后悔吗?”沈陶陶低声问他。

这一次,宋珽却没有回答,默了半晌,才轻声与她道:“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

当今圣上多疑,若是沈陶陶在天牢中待的久了,他唯恐皇帝会怀疑、迁怒于她。

沈陶陶最后看了他一眼,垂首轻轻放下了袖子,遮住了手臂上的字。她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一步步离开了这阴沉压抑的天牢,走到午后的日光里去,再没有回头。

宋珽一直目送着她走上高阶,一点一点不见了踪影,那些一直压在心中的话,终于彻底压入了心底,不见天日。

这一世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后悔过,若是能再回到大婚那日,他定不会再以那样的方式转身而去。

只是,这一世里,不会再有选择的机会。

他手中的底牌,可以拿去威胁众臣,令自己脱身,但却会令无法自保的沈陶陶身处危险之地。

他不能,也不会拿沈陶陶去赌。

对沈陶陶来说,最好,最稳妥的结局,便是他远离京城,离她千里之遥,将宫中众人的视线一同带离。

这样,沈陶陶才能过上她向往的平淡而清净的日子。也可以在这漫长的流年之中,将上一世中的梦魇,将他们之间令她难过的纠葛,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尽数忘却。

他想,这一次他亲手将自己的小鸽子放出去。

千里万里,她不会再回来了。

而天牢之外,沈陶陶径直往女官寓所的方向行去,但在离开王公公视线后,却又迅速换了方向,一路出了宫门。

宫门外,她租上一匹快马,撩起了袖子,看着小臂上的字迹,马鞭狠狠砸落在马背上。

骏马长嘶而去,却并不是东宫的方向。

吏部尚书周家、工部侍郎赵家、御史大夫孙家,她打马一路而过,手臂上的名字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擦去。

待到黄昏日落时,她策马踏遍了整个京城。

终于,她勒马于宫门口停下。抬目望着远处龙脊般起伏的宫殿,望着云脚低垂一片灿金的天幕,望着眼前如巨兽之口,择人而噬的宫门。

没有半分迟疑,她交出了自己的腰牌,抬步走了进去,就像上一世,踏上去宋府的花轿。

只上一世中,是父母之命,是形势迫人,而这一世,却是她自己的选择。

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翌日清晨,天牢缓缓打开,王公公行至牢房深处,令亲卫打开了牢门,以往日恭敬的姿态对宋珽躬身笑道:“世子爷,里头多脏,您快些出来吧。”

宋珽并不觉得意外,缓步行出了牢房,沉默着随着王公公步上高阶。

王公公笑着与他道:“世子爷,您回府中收拾一下吧,正午之前就得出城了。”

终究还是判了流刑千里。

宋珽并不觉得诧异,只是淡淡地想着,若是正午之前出城门,兴许他还来得及与沈陶陶告别。

但旋即,他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是永诀,又何必令她徒增伤感。

他们终于走出了晦暗的天牢,当久违的光线落在宋珽面上时,宋珽有些不适地侧过脸去。但旋即,又强行将视线挪了回来,一寸寸地,仔细地看着周遭的道路游廊。

天牢建在僻静之处,他的目光所及之下,除了铁甲森严的近卫外,未有旁人。

沈陶陶没有来。

宋珽微垂了垂眼,在心中轻声告诉自己——这样也好。

但不知为何,那一寸寸的怅然若失堆积起来,还是触痛了神经。

宋珽移开了目光,低声问道:“判去何处?”

王公公赔笑道:“扬州。”

宋珽微微一愕,转回视线:“扬州?”

扬州繁华,并非是流放之地。

王公公看见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笑容中却多了几分讳莫如深的味道:“李氏一族意图谋反,您奉密旨将其诛杀。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陛下不得不对外声称是您假传圣旨,以麻痹李家。如今功成,李氏一族尽数伏诛,朝堂之中对您多有赞誉。”

他将最后几个字重重点了一点,宋珽霎时明白过来,沈陶陶终究还是冒险将那张底牌用在了他的身上。

以把柄威吓群臣上疏为他恳情,最终胁迫帝王让步,认下了这一道假传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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