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火炕是连着厨房的,夜里头烧的正热乎,但等到早上时,炉子里的柴火已经快烧完了,炕上也凉了不少。
褚良整个人就跟炭炉子似的,暖和极了,每到早上,盼儿手脚并用的缠在这人身上,最近几日褚良起得早,在他离开时,睡着的小媳妇还不满地咕哝一声,让男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见着就到年关了,代氏又重新想起了纳妾这一茬儿,她知道盼儿身子重,也不好过来打扰,便自己找了边城里的媒婆,让她送来一本小册子。
翟恒回到主卧时,代氏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小册子,只要一想到要给自己夫君选一名妾室,代氏心里头就难受的厉害,偏偏翟恒年过四十,膝下有没有子嗣,京城里的长辈根本不会同意过继之事,纳妾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因为出神,代氏并没有听到推门的动静,等到纸页上头覆盖了一层阴影后,她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转过身,看到自家夫君隐含怒意的神情。
“这是什么?”
男人一把将小册子从代氏手里夺了过来,恨声质问道。
成亲这么多年,代氏从来没见过翟恒发火儿,此刻看到男人涨成猪肝色的面颊,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明明代氏挑选妾室的原因,是为了替翟恒绵延后嗣,但此时此刻也不知何故,她心虚的很,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家夫君爬满血丝的双眼。
手里死死攥着薄薄的册子,翟恒将册子捏的变形,起了不少褶皱,伸手翻开一页,他念道:“城西张秀才之女,年十五,性情温和柔顺...夫人为了给我纳妾,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连媒人都找好了?”
代氏不断摇头,眼眶也跟着红了,泪珠儿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要是换成以往,翟恒看到自家夫人哭的这般可怜,怕是早就忍不住上去哄了,但今日大抵是太过气怒的缘故,翟恒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定定地站在远处,与代氏相隔了几步远。
“我再问一遍,夫人真想给我纳妾?”
听到这话,代氏心如刀绞,嘴唇颤了颤,忍不住哭道:“我不想让你纳妾又如何?咱们夫妻两个没有子嗣,府中的长辈又不愿过继,若是再跟他们僵持下去,你在中间也为难的很,还不如纳妾,我忍过这一段时日也就算了。”
两手掩面,女人哭的十分可怜,双肩都止不住的颤动着。
不知怎么回事,代氏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晕,伸手揉按着酸胀的眉心,她扶着桌子,刚想坐下,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直直地软倒下去。
翟恒吓了一跳,赶忙冲上前,一把将代氏抱在怀中,大喊道:“来人!去请大夫!快去!”
守在屋外的奴才原本听到两位主子的争执声,就吓了一跳,此刻再将国舅爷的嘶吼收入耳中,心中更是慌乱的很。
代氏的陪嫁丫鬟闻声,什么都顾不得,飞快地跑向葛老头的院子。
因为葛老头住在郡守府,很快便赶到了小院中。
进了卧房,看着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葛老头眉头略挑了挑,直接给代氏把脉,好半晌没开口。
翟恒此刻便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忍不住问道:“葛神医,我夫人没有大碍吧?她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扫了翟恒一眼,葛老头面无表情道:“尊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怀上身孕,你们不好好将养着也就算了,竟然还日日饮酒,今日心绪波动太大,这才会昏迷过去。”
“什么?”
翟恒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媳妇都已经三十多了,放在别人家都是当祖母的年纪,怎会突然怀上身子?
“葛神医,您没开玩笑吧?”
葛老头登时就不乐意了,直接站起身,冷声道:“国舅爷这话说的可真忒不中听,我葛稚川行医多年,怎会连小小的滑脉都诊不出来?尊夫人的身体是弱,但并非难以受孕的体质,你们这些年没有孩子,病根儿其实是出在国舅爷身上,只不过那些庸医诊不出来罢了。”
脑子嗡的一声响,翟恒面色赤红,喉结上下滑动,伸手指着自己,问:“我有问题?”
“你体质不差,但却精气淤塞,最近喝了雪莲酒,将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这才让尊夫人怀上。”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翟恒激动地不能自已,他回头看着代氏,急慌慌问:“我夫人昏过去了,不会有事吧?”
对翟恒而言,代氏肚子里的孩子虽然重要,却远远比不过相伴多年的发妻,十几年的夫妻情谊,翟恒又怎能轻易割舍?
葛老头看到男人眼中毫不作伪的焦急,慢悠悠道:“夫人并无大碍,只要将身子好好调养一番就成了,将军夫人那里有京城产的百花蜜,国舅爷去讨来一罐子,那蜜水最是养身不过,普通人喝了都能强身健体,更别提孕妇了,此物跟桂花酒的效用相似,如今尊夫人不能饮酒,用百花蜜替代就是。”
翟恒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容紧绷,比他上朝时都要严肃,就差拿出纸笔将葛老头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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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求情
堂堂国舅爷不顾身份的纠缠着葛老头,足足跟他耗了一个时辰,等到代氏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翟恒那股兴奋的劲头儿还没过,几步冲到炕边,大掌紧紧握着代氏的手,俊朗的脸上满是激动,面颊涨的通红。
屋里头除了葛神医之外,还有不少伺候的下人,代氏脸皮薄,有些抹不开,挣扎着就要把手抽出来,翟恒却死死握着,不让自家夫人乱动。
“夫人,咱们有孩子了!”
代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盯着翟恒,之后又看了看葛老头,等到那位有神医之称的人点了点头后,她才颤巍巍的低头,看着自己平坦一片的小腹。
“......我有孩子了?”
翟恒一把将人抱在怀里,顾及着代氏的身子,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是将人紧紧搂住,浑身止不住颤抖着,可想而知有多激动。
葛老头一个孤家寡人,看到眼前这对夫妻恩爱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扭头直接走了,屋里头的丫鬟也纷纷低着头,不敢多看。
听到身后的动静,翟恒根本没有理会,只是用下颚抵着代氏的肩头,新长出来的胡茬儿蹭过女人柔嫩的面颊,留下一道道红痕。
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代氏忍不住掉了泪,这些年因为没有孩子,她受了不知多少委屈,翟家是世家大族,身为大妇的压力本就不小,再加上代氏多年无所出,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嘲讽她,觉得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不能给翟恒绵延后嗣。
要不是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恩爱,翟恒一直护着她,代氏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滚烫的热泪一滴滴砸在男人脸上,翟恒好像被烫着了一般,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给代氏擦泪,他身上没有锦帕,就用袖口擦着女人的脸蛋,将代氏的面颊搓的通红。
“夫人别哭,刚刚葛神医给你诊脉,说咱们两个这些年没有孩子,并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我精气淤塞,才会如此。”
代氏瞪大红肿的双眼,道:“怎么可能?”
成亲多年,翟恒的身子骨到底如何,没有人比代氏更清楚了,即使眼前这人已经过了四十,仍旧如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般,骑射功夫半点儿不差,横看竖看也不像精气淤塞之人。
眼见着代氏满脸疑惑,翟恒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愧疚,他们夫妻两个成亲多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明明是他的错,偏偏所有的责骂全都让代氏承担了,只看着女人紧皱的眉心跟红肿的双眼,翟恒心里头就跟火烧般,甭提有多难受了。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身子弱,现在还怀了身孕,千万别掉泪了。”
听到这话,代氏满脸慌张地看着自己的肚皮,这个孩子来的太难,她生怕弄出了半点儿差错,两手紧紧按在小腹上,她一动也不敢动。
翟恒想起方才葛老头说过的话,林盼儿手里头有京城出产的百花蜜,女子喝下去最是滋补不过,他厚着脸皮去买下几罐子,日日给夫人喝着蜜水,估摸着她的身子骨便不会这么虚弱了。
心里这么想着,翟恒也直接把话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