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指针正好对准一,穆家的灯火早在一个小时前全都熄灭。
我留了一封信在梳妆台上,然后拖着行李推门从房间走了出来,穆镜迟的书房还有卧室一片黑暗。
我没有再迟疑,也没有再留恋,提着行李轻手轻脚从楼上走了下来。
穆家虽然守卫森严,可对于一个长久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悄无声息离开这里,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我花了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几乎是畅通无阻的从别墅溜了出来,拖着行李迅速下了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山脚下开过来一辆车,那辆车停在了我面前
现在正好飘着蒙蒙细雨,宋醇撑开一把黑色的伞从车内走了下来,黑暗里,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伸手将我单薄的身子搂在了怀里,好半晌,他拍了拍我后背说:“上车吧。”
我沉默不语的跟在他身后。
之后宋醇便载着我从山上开了下来,我坐在他身旁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只是用冰冷的双手抱紧自己的衣服。
宋醇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他递了一包烟给我。
我接过,很是利索的抽出一根,然后替自己点燃,才觉得身上的寒冷驱散了一些。
我对宋醇说:“这次事情如果成功了,我不想再回穆家。”
正在开车的宋醇忽然一脚急刹踩了下去,他皱眉看向我。
第016章 你对他心动了?
我坐得稳当当的,声音也丝毫没有起伏说:“宋醇,穆镜迟的身体你应该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不管我们报仇与否,他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所以我不想在穆家逗留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宋醇干脆把车停了下来,他侧眸看向我说:“看来你这是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在和我商量。”
我没有说话,只是侧眸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那些雨在幽冷的月光下,是一片冷光。
宋醇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他只是冷笑问:“你对他动心了,舍不得了?”
我一口烟一口烟抽着,然后漫不经心理着衣裙说:“你在乎吗。”
他没有理会我这句话,或者可以说更像是一种逃避,他将车再次打起火,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么我也不逼你。”
我抽烟的手一停,侧眸看向宋醇,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痛快,这不像是他个性。
他见我在打量他,却没回复我什么,目光只是盯着前方,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车子几乎要在这山路上起飞了一般。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冷冷的问。
宋醇起初不说话,我将手上的烟慢条斯理掐灭,伸手从他口袋内摸出一把刀,刷的一下,直接横在他的脖间。
他整个身体一震,动作一僵,车子几乎在山坡下跑了偏。
不过他并未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依旧将车开平稳,仿佛横在他脖间的不是刀,而是一块木头,他目视着前方问:“你要杀我?”
我冷笑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没意思了,表哥,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尤其是你。”
宋醇低低笑了出来,他眼里是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说:“不过是有一步棋没告诉你而已,我和外公决定,在婚礼当天设下埋伏,杀掉穆镜迟。”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一招,因为宋醇刚才答应得如此轻巧,就必定有问题。
宋醇侧眸看向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外公的意思,毕竟你跟穆镜迟生活了这么久,没感情是假的,他怕你妇人之仁。”
我将刀从他脖子上挪开,收了回去,很平静的再次拢了拢衣服。
宋醇见我对于这件事情,没有半点异议,反而勾起唇笑着问:“怎么?你不反对?”
我说:“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至于穆镜迟是什么时候死,怎样死,对于我来说并没任何关系。”
宋醇没再说话,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里半灭半明,车内是诡异的沉默。
车子开到了山脚下,经过了金陵城的城门口时,有一队一队兵在巡察。
我望着前方苍茫的夜色问:“表哥,如果死的人不是我姐姐,而是我,你会如此急切想要为我报仇吗?”
宋醇沉默了一两秒,他没有回答我。
我略勾起唇,笑得凉薄说:“也许,对于你来说,你更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吧?这样至少姐姐还活着。”
宋醇说:“这是一种没任何意义的假设。”
我说:“如果我说,我希望明天婚礼上娶我的人是你呢?”
第017章 戏水
宋醇向来都是如此,一到这个话题,他唯一会做的只是装傻。
是啊,这么多年,他不是不明白,而是自始至终不想明白而已,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想要装睡的人。
我没再说下去,很有自知之明说:“明天事情完了,我就走。”
宋醇问:“去哪里?”
我呼出一口气,望着外面寒冷的天,有些迷茫说:“不知道,世界之大总会有我去处。”
宋醇没在和我聊这个话题。
我们是早上四点到达奎城的,奎城是金陵的邻城,目前金陵早已经被封锁,而尤斐然家就在奎城,所以婚礼自然在这里办理。宋醇带我去了一家酒店,他开了一间房,我们刚走进去,里面便有几个化妆师朝我围了过来。
我看了宋醇一眼,宋醇没有跟我进来,而是站在门外和我说:“早上八点,尤斐然会来这里接亲,你先打扮打扮。”
紧接着身边便有个为首的女人对我微笑着说:“陆小姐,我是尤家的管家,我叫春雷。”
我有些疲惫,也没有多少力气和宋醇说话,便点了点头,跟着那女人进了房间。
宋醇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当我坐在化妆镜前时,他转身便从门口离开,我从镜子内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佣人将房门彻底关住。
之后是化妆换衣服,等一切全部搞定,正好早上八点。
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起身,将房门打开,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孤零零的影子在那立着,他终究还是不肯定娶我,连做戏都不肯,我笑出了声。
楼下传来鞭炮声,还有喧哗声,仗势尤其大。
那个叫春雷的女人从房间走了出来,在我身后轻声提醒说:“陆小姐,我们该出发了。”然后轻轻抬手,我脑袋上便盖了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我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敢觉有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然后有双手朝我伸了过来。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无比粗粝,满是老茧。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旁的春雷见我不动,便轻轻推了推我。
我反应过来,才缓慢抬手,把自己交到了尤斐然的手中。
可是今天的尤斐然却异常的沉默,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配合着身边的人,一步一步牵引着我上了车。
这不像是他的性子,我觉得有些奇怪,可我并没有说话,依旧很安静的坐在那里。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当我觉得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安静诡异时,我手在腰间悄然摸了摸,手指触摸到那似冰冷时,我将红绸猛然一扯,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柄枪,迅速对准了我身边男人的脑袋。
那人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很平静的看向我。
果然,来接我的人不是尤斐然,是谢东,穆镜迟身边的暗卫,经常替穆镜迟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平时基本不现身。
我只见过他一面,穆镜迟灭我全家时,是这个谢东执行的。
当时陆家上下二十几号人,全死于他手上,他回来复命时,我就躲在穆镜迟的沙发底下,亲眼见他单膝跪在穆镜迟面前。
那时穆镜迟正在书桌前练着字,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一点反应,只是过了一会儿,才淡着嗓音问:“都处理干净了吗。”
第018章 他要的,应该不是我的尸体
谢东回复说:“只剩下陆家两姐妹。”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下,然后试探性问:“您……打算如何处置?”
穆镜迟将宣纸上的字勾完最后一笔,大约是那个字让他不是很满意,他将手中的狼嚎往纸上随手一扔,然后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着双手说:“不,留着。”
谢东猜不透穆镜迟当时在想什么,也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没多问,简洁又快速回了个:“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