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却盯着他看了整整一分钟,他没有反应后,我才没有对他进行打扰,让丫鬟扶着我出了门。
那丫鬟扶着我下楼后,便跟我说,自从我去了东郡后,穆镜迟这一整年的身子都不是很好,劳累加旧疾,让他上半年屡次吐血陷入了昏迷,缠绵病榻。在他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都有生命衰竭的迹象,连着昏睡了四五天,那四五天里,王淑仪和王芝芝都吓得六魂无主了,周管家四处招医生,还说穆镜迟醒来时,竟然便是望着我的画像发呆。
王淑仪在那段时间里,都在明里暗里和穆镜迟提过要接我回金陵的事情,可穆镜迟却从来都不答应,也不让人提东郡那边关于我的事情。
那丫鬟说到这里,摇着头很不明白的说:“先生这一年明明是想您的,就连王淑仪王小姐她们都瞧出来了,可是先生始终都承认过,有时候丫鬟没再书房伺候时,先生总会拿您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放在手上把玩,好几次还被如萍他们撞见,先生把您以前的绣品拿出来瞧呢,可见先生对您是有情的。”
我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沙发上的扇子把玩时,听到丫鬟那口中那个情字,我手骤然一停,莫名的有些想笑。
以前或许我还会信一点,可现在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我并未出声,只是任由那丫鬟说着,自己只当把这些话当做无聊时的消遣。
那丫鬟废话极其多,见我拿扇子的手顿了两下,以为是我对于她的话动容了,又继续说:“周妈去世那天,您外出去买馕饼,先生在小厮去通报时,他便一直在大门口立着等您回来,隔着老远见您情绪还算稳定,他这才转的身,可见他是在担心您,只是我们都很不明白,明明您和先生都是想念对方,可只要两人一见面,却又是针锋相对。”
那丫鬟叹了一口气说:“真怀念您和先生以前,您现在虽然比以前规矩不少,可性子却不活泼了,也不好玩了,有时候连跟先生说话都是爱答不理,哪里还是当初。”
我手上扇子的扇柄是玉骨制得,玉的材料极其的清透,拿在手上冰凉入骨,却又不刺骨,我拿着扇柄在桌上敲了两下,连声音都清脆好听。
那丫鬟唠叨了这么久,见我所有心思竟然全都落在那柄扇子上,她意识到我不爱听那些,便赶忙闭上了嘴,我耳边那聒噪的说话声终于安静下来后,这个时候手边的电话便传来了尖锐的铃声,把丫鬟刚想来接,不过在她手触碰到话筒时,我便摁住了她的手说:“你先上去吧,我来接。”
那丫鬟犹豫的看向我,便说了一声是,这才缓缓从我身边退了下去,去了楼上。
我看了眼大厅,见没有多少人,这才将话筒替了起来,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里面传来的是尤斐然的声音,他说:“人帮你捆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要?”
我勾唇笑了一声说:“人怎样。”
尤斐然说:“就是有点惊吓过度,其余倒没什么。”
我说:“既然是如此,便替我好好照顾她,等我需要用到时,我会主动找你的。”
尤斐然说:“好。”
当我听到脚步声从楼上下来时,我便不疾不徐的把电话掐断了,一眼看到王淑仪抱着一堆文件站在二楼看向我。
我早就料到会是她,我坐在那看向她,紧接着,她低下头,抱着文件下来,我又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王淑仪在我身边低声唤了句:“小姐。”
我看向她说:“刚从书房下来?”
王淑仪说:“是的,拿几分文件。”
我哦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继续端着桌上的茶杯悠悠喝着,王淑仪见我没有话再跟她说,她又朝我行了一礼,抱着文件继续朝客厅外走去,不过她还没走几步,我便在他身后笑着问:“我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特别后悔,那次在监狱事情没有成功。”
王淑仪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她当即回头看向我,满脸不解的问:“小姐说的是哪一次,我怎么不明白?”
显然她是并不会承认的。
我也没期待她会承认,只是笑着说:“没什么。”
王淑仪又笑着说:“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我说:“去吧。”
王淑仪朝我行了一礼,便又直起身继续挺着背脊朝外走。
不过在她跨出那扇大门时,我脸上的表情猛然一冷,握住杯子的手在不断发紧,差不多三秒,我深呼吸一口气,坐在那摁下心内的情绪,又如往常一般坐在那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没多久,上去的丫鬟又跑了下来,对我说,穆镜迟已经醒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似乎已经到了周妈出殡的时间,因为楼下的小厮很快朝着楼上跑了去,显然是去找穆镜迟的。
周妈是下人,阵仗并不会太大,灵堂摆了几日,法师们做完法,自然便是由这个点抬出去。
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当即便要从椅子上起身朝外走,这时穆镜迟从楼上下来了,他瞧见了沙发处起身的我,隔着一段距离他对我吩咐:“你留在家里。”
我仰头看向他,穆镜迟没有理会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大衣穿上,便带着小厮出了门,我正要跟着穆镜迟出门时,丫鬟立马拦住了我说:“小姐,听说身子弱的人靠太近,会犯煞,您还是听先生的话,留在家里为好。”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穆镜迟连让我送周妈一程都不肯,我皱眉看向那丫鬟说:“什么会犯煞?周妈最疼的人,便是我,她活着时不害我,难道死了还会害我不成吗?”
那丫鬟见我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她挡在我面前说:“您还是听先生的话,您三天才喝了半碗粥,连走路都成问题,更何况把人送上山。”
这个时候,外面的唢呐声响起,等我抬头看去时,正好看见周妈的棺木从后院那边抬了出去,外面不知道为何竟然下了大雨,送殡的大队人马从穆家离开了,丫鬟一直都在扶着我。
我往后退了两步,整个坐在沙发上,送周妈出殡的队伍出了穆家,山路上两侧全都是由军队开路,穆镜迟给足了周妈面子,金陵城再大富大贵的人家,都未必有这样的规格,而如今穆家死的不过是个下人,却能够让军队开路,还是从山上排到山尾,可见穆镜迟给足了周妈的面子。
穆镜迟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家,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等他从外头回来时,我人已经躺在床上了,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来到了楼上,他推开了我房间的门。
有丫鬟想要去开灯,穆镜迟便说了句:“不用。”
丫鬟手立马一顿,穆镜迟站在门口低声问:“什么时候睡下的。”
丫鬟低着头小声回答说:“就刚才不久。”
他又问:“晚上可有进食。”
丫鬟犹豫了一下,才摇头说:“没有,小姐依旧吃不下,才吃了两口,便吐了,我们让医生过来了一趟,说是脾胃不调导致,和心情抑郁有很大关系。”
穆镜迟听了没说话,他的影子在门口晃了两下,才听见他声音又从门口传来说:“让桂嫂热些粥,半夜送上来,再让她用点。”
紧接着,穆镜迟将擦拭完身上的水珠递给了丫鬟,从门口退了出去。
丫鬟说了声是,便送着他离开了。
他一走,丫鬟便去了楼下找桂嫂,走的时候忘记将门关上了,我听见穆镜迟的咳嗽声从书房那端无比清晰传过来,他似乎也是累极了。
不过他并未立马休息,因为书房的灯光一直照耀在走廊上,没有熄灭过。
那灯亮到半夜,丫鬟按照穆镜迟的吩咐,端着粥再次上来了一趟,进了我房间来到我床边后,见我趴在那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该不该吵醒我,整无比犹豫的时候,穆镜迟竟然从书房出来了,来到我门口问:“可有醒。”
那丫鬟立马回头看过去说:“没醒呢,小姐趴在这没动静。”
穆镜迟走了上来,刚将手握住我露在外面的手臂,他似乎发现了我有些不对劲,又对那丫鬟说:“把灯打开。”
丫鬟听到穆镜迟这句话,便赶忙去一旁开灯,整个屋子大亮时,那丫鬟忽然惊呼了一声。
还没等那惊呼声彻底消音,紧接着她又尖锐着声音问:“小姐的脸怎么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