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还在对穆镜迟说:“姐姐哭得好可怜,一直和叔叔说着疼疼。”
我只觉得头晕脑胀,恨不得用针去把小鱼儿那张破嘴给缝好,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时,穆镜迟再次将小鱼儿抱在了怀里,看向小鱼儿的小脸蛋问:“小鱼儿说的可是真的?”
我尖叫着否认说:“当然是假的!你怎么小孩子的话你都信,我什么时候做过梦,我睡觉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了,哪里还知道哭!”我又万分激动的对小鱼儿说:“小鱼儿,你才六岁,学什么不好!非要胡言乱语,你要是再这样乱说,姐姐生气了,我告诉你。”
从小鱼儿来这里起,我便从来没对他如此凶过,连重点的语气都未曾有过,这是第一次,所以吓得小鱼儿憋了憋嘴,水汪汪的眼睛里,积赞的全是委屈,接着他哭着说:“小鱼儿没有说谎,是姐姐说谎。”
下一秒,他扑在了穆镜迟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委屈极了。
穆镜迟抱着小鱼儿,皱眉对我说:“既然知道是小孩子胡言乱语,何必还如此大声凶他。”
我也没想到小鱼儿会哭,我只是语气重了点儿。
谁知道小鱼儿哭得停不下来,接着又吵闹:“我不要在这里,姐姐总是说谎,还怪小鱼儿说谎,小鱼儿从不说话,伊莱恩院长说,小孩子不能说谎!”
小鱼儿挣扎着就要从穆镜迟手上下来,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了一些,想过去给小鱼儿道歉,可是身子动弹不得我只能坐在那干着急,任由小鱼儿在那哭闹着。
穆镜迟瞪着我,他把哭闹中的小鱼儿递给了青儿,然后对青儿说:“把孩子抱出去冷静下。”
青儿说了一声是,便迅速接过穆镜迟手上的小鱼儿,带着碧玉离开了,顺带还把门给关上,我想让碧玉把门给打开,可碧玉和青儿走的很快,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穆镜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我说:“这就是你教孩子的方式?”
我没说,只是闷不吭声的坐在那。
他说:“若是你对孩子只是一时兴起,如此没耐心,我便让伊莱恩重新把孩子接回去。”
我说:“孩子不听话,说他都不能说了吗?以前你不一样也这样对我?”
穆镜迟说:“是吗?你自己想想,我对你如此时,是你自己有错,还是我无故拿你发火,大人若是在小孩面前对错都不分,小孩以后还会分对错?”
我说:“我说的本来就是对的,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就是没说过这样的话,我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穆镜迟见我竟然还死不悔改,走到我面前说:“小孩从不撒谎,往往最会撒谎,最常撒谎的,是他身边的大人。”
我气得不行,我说:“我说了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穆镜迟懒得理会我,他看了一眼床,对正坐着的我说:“躺好。”
我没有理他,而是坐在那没动。
穆镜迟又说了句:“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我这才动了两下往床上躺了去,他坐在了我床边,然后将我身体抱着趴下,用手揭起了我背后的衣服,我看不到后面是怎样,只觉得疼得不行。
穆镜迟许久都没说话,好半晌,他才问:“伤怎么来的。”
我说:“撞的。”
“哪里撞的。”
床上不小心滚下来,撞在床前的脚踏前,我不知道穆镜迟是否会信我这句话,所以我万分紧张,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他说话。
我见他不说话,又赶忙抬起脸去看他,穆镜迟眼睛内藏着一些火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很快他的火气便散去,也没有再多问,而又将碧玉唤了进来,让她去给赛医生电话,赛医生如今一直在调养我的身体,不过他不时长在,经常去义诊,药没了,便会写单子过来让青儿他们抓药,但是有时他人在金陵还是会来看我,不过,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再来过。
碧玉听到穆镜迟的话,便赶忙点头又退了出去,去前厅打电话请赛医生过来。
碧玉一走,我又趴在那,尽量避免和穆镜迟有任何的视线交汇,因为我怕泄露出些什么,此时他竟然也不像之前那样训我了,脸上的神色虽和平常没两样,可总觉得带着点凉。
赛医生恰巧这次在金陵,所以被碧玉请了过来,当他看到我后背那一块伤后,哎呦呦的叫了一声问:“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看不见后背,所以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样惨烈的形状,竟然让医生都发出如此的惊诧声,我本想回答,这个时候坐在那悠悠喝茶的穆镜迟说:“她说摔的。”
赛医生却观察了一眼我后背的伤说:“看上去怎么不向,倒像是被谁给打的。”
我趴在那赶紧说:“谁会打我,真的是摔的。”
赛医生大约觉得和我争论这些没意思,便对穆镜迟说:“这一下可用了不少力,也不知道是否有伤到脊椎。”
穆镜迟说:“劳烦您检查检查。”
赛医生哎了一声,便放下肩上的药箱,来到床边开始检查着我身上的伤,他检查了好久,摁了我后背很久,他这才对穆镜迟说:“还算好,只是皮外伤看起来的严重点,骨头倒是没伤着,不过这一下,也够重的,估计要疼上好几天。”
等赛医生开了方子后,便又走到穆镜迟面前问:“穆先生,可否让老生替您把一把脉象?”
我不知道赛医生为何会突然如此问穆镜迟,毕竟现在的穆镜迟看上去正常的很,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一个正常人,赛医生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谁知道穆镜迟却想都没想,笑着谢绝了赛医生的好意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赛医生不用担忧。”
那赛医生叹了口气说:“您要好好保重才行,别太劳累,要注意休养。”
穆镜迟笑着说:“镜迟明白。”
赛医生对着穆镜迟揖了一礼,便没有再停留离开了,我完全不知道赛医生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便扭头去偷看穆镜迟,可谁知道这一扭头便被穆镜迟给抓了个正着,我又立马转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穆镜迟忽然问了我一句:“手镯呢。”
我想了想说:“我没带,现在每天都要带小孩,磕磕碰碰的多不方便。”
穆镜迟没说话,我又赶忙转移话题说:“我想休息了。”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交谈,我迅速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穆镜迟竟然也没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确保他走后,我这才从床上缓慢的起来,一点一点挪到不远处的镜子前,我将衣服揭开,后背的伤果然狰狞的很,一大片淤青横跨在整个背部。
我叹了一口气,又将衣服从背后放了下来,没多久青儿又抱着小鱼儿进来,见穆镜迟没再里头,便问我:“先生走了?”
我嗯了一声说:“走了。”
我又看了眼小鱼儿,他下意识的躲了躲,我想了想,还是朝他伸出手说:“刚才姐姐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小鱼儿,你过来姐姐这里。”
他脸上还挂着泪珠,显然是刚止住哭声没多久,他站在那没动,似乎有点惧怕我。
我再次轻声说了句:“小鱼儿,你过来。”
青儿将他放在了地下,对他哄着说:“过去吧,姐姐是对小鱼儿最好的了,你忘记了?”
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朝我走了过来,我将他抱在了床上,然后抚摸着他脸说:“姐姐刚才确实说谎,所以小鱼儿以后不要学姐姐这种坏习惯好吗?”
他看了我良久,这才点头。
我又说:“那小鱼儿会原谅姐姐说谎吗?”
他还是点头。
良久,他又摇晃着手说:“姐姐,小鱼儿没有撒谎。”
我笑着说:“我知道,是姐姐自己说了谎。”
小鱼儿歪着脑袋不解的问:“姐姐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说话,只是替他理着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他深深地搂在了自己怀里。
小鱼儿也没有再多问,他还不明白,小孩子不会说谎,是因为他的世界黑白分明,不需要说谎,可当有一天一天长大,他慢慢长大,黑白分明的世界被外面的五光十色,照射得浑浊不堪,真话越来越不容易,而怎样把谎话说成真,成了保护自己的必修手段。
我抱了他很久,久到小鱼儿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小幅度挣扎着,我依旧没有松开他,而是摸着他小脑袋说:“姐姐希望我们小鱼儿的人生中,只会有真话,从不要去强迫自己说谎,毕竟说谎比说真话难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