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去看,这一回头,便看到成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外公,我有点不敢置信,一时看了一眼牌位,一时又看了他一眼。
外公看到我脸上的眼泪,他又说:“还知道哭,就说明你的良知还没泯灭,知道我是你外公。”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好像被骗了,我皱着眉头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外公坐在那问:“不这么做,你会回来?你会想起这边还有个病重到几乎要死去的外公?”
他双手抓着轮椅两边的木扶手说:“你早就没有你的良知,你的使命,你的责任,你就是整个陆家的耻辱,你上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下愧对你的父母!你就是一个浑身沾满罪孽的不孝忤逆子!”
他指着那灵堂说:“你给我好好看清楚,就算今日这不是我的灵堂,总有一天,它会成为我的灵堂,你以为你几滴干巴巴的眼泪,就能够掩盖你身上的不孝吗?”
外公深吸一口气说:“不能,我死了都只会无颜去见你父母,所以在这之前,为了安心去和你父母泉下相会,我必须和你这忤逆子断绝关系。”
外公忽然拿出了一把刀,他说:“我愧对你的父母,也不愧为你的母亲的父亲,我断绝不了你跟你父母的关系,那我便断绝了和你母亲的关系,古时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那我以此剃肉和你的母亲断绝一切血缘关系,等我死后,我便也安心去见我的父母,你的父母自当再也无法来责问我。”
他拿着手上那把锋利的刀便朝着自己的膝盖狠狠扎了下去,后面的成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句:“老爷!”
当那尖刀刺入他的膝盖时,噗呲一声是血飞溅了出来,成姨立马跪在了地下,死死握住外公的手大哭着说:“老爷!您别如此!您别如此啊!”
外公想推开拦住他的我成姨,成姨却死死的抓着我他的手腕哭着说:“老爷,您都这般大的年纪了!千万不可如此,就当是我求您了——”
“你松开!别拉着我!反正如今我也不过是废人一个,死与不死没有任何差别,你给我放手!”
外公终究是个男人,成姨没有拦住他,反而被外公反手一推,成姨瞬间滚出了好远,外公那把刀即将要往膝盖上插上第二刀的时候,我整个人跪在了他面前,大喊了一句:“外公!”
他拿刀的手急急刹住,他喘着气看向我。
我跪在那,已经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知道无论自己说再多,他都不会听,所以我再去重复那些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只能哭着说:“是我错了还不成吗?求您了,求您别再用这样的方法逼我。”
我朝他爬了过去,从地上一步一步朝他爬过去,然后攀住他的手,埋下头哭着说:“今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会违背您,我一定,一定会按照您的话来,替父母报仇雪恨,只求您别再用这种方法来逼我,求您别再逼我,就当是我求您了……”
外公问:“这么说,你知道自己错了,你终于想起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了?”
我哭着点头说:“我记起来了,我一直记得。”
他说:“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他将我用力甩开,然后指着不远处的灵堂说:“去当着你父母的牌位的发毒誓,用我发毒誓,若是不抱血海深仇,便让秦轲正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我趴在地下没有动,外公咆哮了一句:“立马给我去!”
到现在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从地下爬了起来,又朝着灵堂前走去。
外公在我身后幽幽说:“那具棺材里躺着的是你父母的骨灰,你若是有半句食言,就让所有的报应全都报在我身上。”他又再次催促了一句:“给我发。”
我跪在那举起手,对着灵堂起誓:“我陆清野,对天发誓,此生若是不报杀父母之仇,便让、便让、”
外公拿着手上的拐杖在地下狠狠敲击着说:“便让什么!继续说!”
我哭声带着颤抖说:“便让秦、秦、”后面那两个字无论如何卧都说不出来,外公一拐杖朝我砸了过来,咆哮着说:“给我说啊!”
那根拐杖打在我背脊上,我整个人往前倾差点便趴在了地下,好在我手及时的稳住了,我再次跪在那,挺直着背脊继续说:“便让秦轲正死无全身,尸骨无存。”
外公又说:“今生必定手刃穆贼,若是不能亲手手刃,便让秦轲正死后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烈焰焚烧之苦。”
我跪在那再次沉默着,外公又在我身后说:“照着我的话发誓!”
我被他逼得几乎不成声,他似乎要从轮椅上爬起来,去捡那拐杖打我,我又照着他的话说:“今生必定手刃穆贼,若是不能亲手手刃,便让秦轲正死后进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受烈焰焚烧之苦。”
外公这才喘着气停了下来,整个人再次倒在了轮椅上,他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在那瘫软的靠着。
他的腿一直都在抖,血顺着他黑色裤腿流了一地,大约是见我发过誓了,他终于放心了,然后对还趴在地下的成姨说:“阿成,扶我回去。”
成姨从地下立马爬了起来,走了过去握住了外公的轮椅,外公疲惫不堪了,挥手示意走,成姨这才推着外公出了这里。
我整个人瞬间软在了地上,趴在地下许久都没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慧慧赶了进来,她快速将我从地下给扶起来说:“清野,我送你回去。”
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就算在地下趴了如此之久,罗慧慧又说:“你别去跟外公计较这些,他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够逼着你发这种毒誓,这根本不是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
我整个人任由罗慧慧扶着,没多久宋醇也赶了过来,他见我这副模样,罗慧慧干脆把递给他说:“你背着清野,我去准备车。”
宋醇说:“好。”
接着罗慧慧转身就走,剩下我和宋醇后,他将我背在身上带着我朝前走着,哭到现在我竟然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直到车子停在不远处,宋醇把我放入车内,他对我说:“我们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外公的决心,既然阻止不了,那便只能顺从,因为穆家的血海深仇确确实实存在,陆家惨死的那二十几条人命,那些血流成河,不是任何人能够虚构出来的,清野,我们不能因为贪图自己的安逸,就去否认以前那些事情,我也从来不惧怕,为你父母,为你的姐姐付出一切。”
他目光无比坚毅的看向我,罗慧慧在一旁看了宋醇一眼,可是宋醇却没有看她,我没有说话,因为现在的任何话,都是无用的。
宋醇又说:“若是你害怕去做这一切,你下不了手,我来,我一定可以替你的家人报完仇,那时候的你才是绝对的自由。”
这种话对于罗慧慧来说,无疑是让人难过的,因为在决定去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罗慧慧会怎样,孩子将来会怎样。
我没有回答宋醇,而是对罗慧慧说:“你们回家去照看孩子吧,这是我的事情,和你们无关。”我想了想,还是对宋醇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当父亲人,在做这些的时候,应当以孩子为主,还有……慧慧。”
宋醇似乎这才想到慧慧,他侧脸看了一眼罗慧慧。
罗慧慧立马笑着说:“这不仅是你的责任,也是宋醇的责任,我理解他的决心,也从不阻止,至于孩子,我相信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可以将他护得好好的。”
宋醇听到罗慧慧的话,眼里含着丝丝愧疚,他握住了她的手,罗慧慧另一只手放在了他手背上,两人眼里默默流窜着对彼此的信任。
我看了他们良久后,便说:“那我先走了。”
罗慧慧问:“要我们送你们吗?”
我说:“不用,你们去看看外公吧。”
我关上了车门,罗慧慧和宋醇站在外面瞧着,我又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之后车子越开越远,当罗慧慧和宋醇彻底不见踪影后,我才靠在车内,在那喘着气,背脊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等到达袁家后,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如平常一般走了进去,青儿和碧玉正在大厅内陪小鱼儿玩着木马。
小鱼儿开心的很,抱着木马晃来又晃去,青儿和碧玉一直在旁边给鼓劲加油,小鱼儿开心的很,在她们的鼓劲当中,把那木马越晃越快,屋内是一片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