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踩着树影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门口只守着一个丫鬟在那,那丫鬟有些昏昏欲睡,我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瞬间惊醒,一睁开眼看到是我,便惊愕的唤了句:“小姐?!”
正好是晌午,她的声音略有些高,在这样空旷安静的时候,竟然还带着点回音。
我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问她:“你家太太怎么样?”
那丫鬟压低了声音说:“太太刚吃了药,正在床上静养。”
我听了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问:“那穆镜迟呢?”
丫鬟说:“先生在书房午休呢。”丫鬟说完,便问:“您要上去找先生吗?”
我立马说:“不,不用,我就过来坐坐,坐会儿我就走。”
不等那丫鬟再说话,我已经朝着沙发那端走了去,桌上摆着一份未翻完的报纸,想来是穆镜迟刚才翻过的,桌上还有些水果,我随手拿了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便拿着抱着横躺在沙发上翻了起来,一遍翻,一遍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籽,本想着等待够十分钟,便立马走人,也不知道是这里头太舒服了,还是人本身就有点困,竟然将葡萄吃完后,抱着那沙发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我好像听见了穆镜迟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朦胧间瞧见他正坐在不远处靠窗的茶案前,和周管家说着话。
两人似乎依旧在谈论袁家的事情,周管家和他说:“今早上袁夫人被送去南山寺,而春兰院的子柔突然暴毙,在袁夫人走了没多久,尸体也被拖去了乱葬岗葬了。”
穆镜迟正烹饪着茶,对于周管家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周管家沉默了又皱眉说:“先生,老周说句不该说的,这次事情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您,我,还有袁成军都心知肚明,都未挑破那些事情,不过是都给双方留了三分面子,小姐闹出过这么多事情来,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会闹出这么大的,您这样下去,袁成军再怎么退让,可也不可能退让到如此地步,他不说,并不代表会对这件事情真的罢休,若是再由她这么闹下去,袁家和穆家的矛盾,必定将日积月累到达一个高度,等到达那个高度会发生什么,无人得知了。”
不知道是不是穆镜迟不想听周管家唠叨这些,在周管家话落音后,下一秒他便替周管家斟了一杯茶,伸手递给他说:“不渴吗。”
周管家却没有接,仍旧低着眉说:“我知道您向来不喜我说这些,不过越是如此,我越要说,自古以来,商不和官斗,这个道理您应当比我明白的,我们穆家虽然不怕袁成军,可有些矛盾与摩擦是实在不必要的,何必去损伤双方的关系呢,这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且您打算这样包庇一辈子吗?下次若是再闯出大祸来呢,还能替她在背后收拾一辈子吗?”
对于周管家的话,穆镜迟脸色虽然始终淡淡的,可眼里还是藏着一丝不耐,他说:“老周,你今年也有七十,为何整日要跟她去计较不休,你多大,她多大,不累吗?”
周管家一脸忠心耿耿说:“我这是为您好,为了穆家好。”
周管家向来都是这样,总喜欢打着这些旗号,做些说些穆镜迟不太喜欢的事和话,而往往穆镜迟对于这样的忠臣良将,劝阻不是发火更加不是,反而他自己总能被憋出一肚子火来。
今天他似乎也懒得跟周管家计较,便淡声应和说:“我心里会有个尺子。”
他皱眉说:“下去吧,让我安静会。”
他将手上的那杯原本递给周管家的茶,放在了茶案上,他手上的力度并不大,但茶杯内的水还是从杯内晃荡了出来,显示出了穆镜迟的不悦。
周管家也不像平时那样不识趣,对于穆镜迟让他退下去的话,他回了一声:“是。”然后弯着腰,缓缓退了下去。
等他一走,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穆镜迟大约对品茶也失去了兴趣,他从茶案前站了来,背对着我看向了身后的窗外,窗外有棵梧桐树,树叶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是翠绿色。
倒是很多年,看过这样充满夏天味道的夏天了,仿佛连空气中都带着青草的味道,穆镜迟站在那看着窗外的景致好一会儿,便又转过了身,我立马将脸埋了下去,赶忙装睡。
接着他果然朝我这边靠近了过来,我没有睁开眼,但感觉到有双手在我身上盖着的毯子上拉了拉,没多久,他的手又落在了我脸上,让人觉得痒痒的,我这个人最怕痒了,我有些忍不住了,抓着毯子的手在发紧。
穆镜迟似乎是看出了我在装睡,他低声笑着说:“还不肯醒?”
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甚至还带着丝低哄。
对于脸上那只讨厌的手,我尽量忽视,并且还殊死抵抗。穆镜迟逗弄了我好一会儿,他轻笑了一声,脸朝我靠近了几分问:“真不肯醒?”
我没有理他,他呼吸扫了我脸很久。就在这个时候,丫鬟的声音从厨房便传了出来,问他药膳是否现在食用。
穆镜迟回了丫鬟一句:“端出来吧。”他这才松开了我。
接着便是丫鬟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穆镜迟似乎在食用着药膳,我闻到了那药膳的香气,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倒是吓了那些围在那的丫鬟好一趟,她们见我突然转醒,还一点征兆也没有,均都瞪大眼睛瞧着我。
我也不瞧她们,只是对其中一个丫鬟说:“幼微,去,给小姐端碗过来。”
叫幼微的丫鬟当即回我:“小姐,这是先生的药膳。”
我说:“不管,去端过来。”
幼微纠结了一会儿,刚想去厨房,不过还没走几步,穆镜迟放下了手上的瓷勺,对幼微说:“端小碗银耳莲子出来。”
一听他这样说,我愤怒的盯着他,穆镜迟扫了我一眼说:“药膳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能够吃的。”
我说:“小气。”
便有些生闷气的又抱着毯子躺了回去,穆镜迟看向沙发上的我笑着说:“说我小气也罢,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这都是规矩。”
丫鬟将银耳莲子从厨房内端了出来,穆镜迟接过,然后递给我说:“冰镇的,温度正好。”
我不接,只是抱着手说:“我要吃你的。”
我依旧盯着他的药膳,穆镜迟对于我的刁蛮任性,也不恼,好脾气的笑了笑,然后把药膳递给了丫鬟,自己拿着那碗银子羹尝了一口,之后他又舀了一勺到我唇边说:“好了,我吃过了,味道不错,尝尝。”
他是坚决不让我吃了,我瞪了他一会儿,只能不情不愿的将那勺莲子羹含住,倒是冰冰凉凉的,味道没想象中那么差。
穆镜迟见我一口一口接着,他笑骂了句:“小东西。”
一直到他把那碗银耳莲子喂完,他才再次去拿那碗药膳,大约是药膳的温度凉了,丫鬟小声问:“先生要再温下吗?”
穆镜迟回了句:“不用。”丫鬟也没再问。
那味道穆镜迟似乎不喜欢,微有点皱眉用不快不慢的速度,把那小碗药膳用完,之后,他接过了丫鬟递来的毛巾,擦拭着唇。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我抬眸看了过去,是由着丫鬟从楼上下来的王芝芝,她看上去憔悴的很,显然昨天受的冲击,到如今都还没回过神来,我赶忙起身就想走。
可还没走多远,王芝芝便站在那说:“你就这么怕面对我吗?”
声音里是哽咽,是质问,还带着点不太友好的情绪。
穆镜迟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皱眉看向扶着她的丫鬟问:“怎么把她扶下来了。”
丫鬟刚想说什么,王芝芝直接将丫鬟推开,捧着挺着的肚子,苍白着唇走到穆镜迟面前:“我没事,还能够走。”
她说完这句话,然后又看了我一眼说:“那天晚上你是否在穆家我们都心知肚明,陆清野,我姐姐平时再怎么对不住你,可你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来对待她,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我本不想和王芝芝争吵,所以选择先走,可她好像却不这样想,这模样颇有找我兴师问罪的意思,我扭头看向她说:“我用什么方法对待她了?是她自己在外面不干不净,怪我吗?”我笑着说:“难道是我让她去春兰院找小倌的?还是我让她爬上床去和小倌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