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温润无暇,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上面缠着一根穗子,是我是十六岁那年,穆镜迟送我的成年礼。
我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又到了他手上。
对于我的话,他半点责怪也没有,只是将那块玉递还给我说:“不喜欢可以和我说,以后不准再随随便便当掉我送你的东西。”,接着,他抚摸我脸问:“记住了吗?”
我乖巧的:“嗯。”了声。
这样的态度似乎让他很满意,他轻笑一声,然后说了句:“上车吧。”
我没有再磨蹭,抱着怀里的钱上了车。
之后车子一路无言的开回了穆家,整个穆家灯火通明,大门口隐隐约约站了个人,是周妈。
我跟着穆镜迟下了车,他见我还捧着那些钱不肯松手,便有些好笑的说:“小财迷,打算抱着这些钱睡觉吗?”
他说完,周管家从大厅内匆匆走了出来,到达穆镜迟身边后,便低声说了句:“先生,外面冷,进屋吧。”
他嗯了声,点点了头,便牵住了我的手,带着我朝里面走。
刚到达大厅,他亲自替我解着身上的外套说:“我抓了个人,你说等会儿,我是让谢东杀了他,还是剐了他呢。”
第021章 冤孽
他语调无比的轻松,就好像在和我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我全身发冷,我控制不了自己,那种感觉又好像回到七岁那年,那天下午,那间书房。
他也是用这样的语调,在三言两语之间,查收谢东杀我全家的成果,我不清楚他将怎样对待宋醇。
好在这个时候王淑仪从楼上匆匆走了下来,让我得了一丝喘息。
她将手上的毯子递给了穆镜迟,穆镜迟接过后,便替我仔细裹上。
王淑仪在一旁瞧了一会儿,似乎在酝酿什么,大约几秒,她在一旁小声说:“先生,天色晚了,不如让小姐先上楼休息吧。”
周妈也察觉出我情绪不对劲,立马在一旁搭腔说:“是啊是啊,这孩肯定冻坏了。”
王淑仪似乎是为了让我安心,又再次说了句:“那人目前正关在东院,要审问明天也不迟。”
王淑仪今天如此聒噪,穆镜迟倒是没说什么,见我脸色煞白成这般,便询问我:“想休息了?”
我抿紧唇,轻声嗯了句。
他看了我一会儿,便对周妈说:“送小姐上楼。”
周妈松了好大一口,拉着还在发呆的我说:“小姐,咱们快走吧,热水替您放好了。”
我几乎是虚软着身子被周妈拽上楼的,等到达房间时,里面一片混乱。
周妈小声说:“先生砸的,你别看他现在看上去平平静静,之前发了好大一通火呢,连王淑仪都不敢说什么。”周妈叹了口气,又说:“您先去浴室洗个澡,我先把房间收拾收拾。”
这次我竟然莫名有点想感激王淑仪,替我从穆镜迟那里夺得了一丝喘息机会,如果刚才穆镜迟直接带着我去见宋醇,他想要逼问我什么,我完全无法招架。
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好之后该怎么做,可我不清楚,穆镜迟对这件事情了解到了哪种程度。
差不多三十分钟,我从浴室出来,房间已经被周妈收拾得干干净净,我朝着穆镜迟房间走去,他房间内还有光,他还没睡。
我刚想推门进去,王淑仪在穆镜迟房间里面,她的话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我觉得这件事情二小姐应该未曾参与,她生性单纯,大约是真的喜欢尤家那公子,只不过是恰巧被人利用了而已。”
王淑仪仍旧在房间内替穆镜迟的更着衣,穆镜迟站在那始终没有说话,表情也淡淡的。
王淑仪见穆镜迟不说话,她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头替他系着袖扣,不知道为什么,王淑仪有些紧张,她系了两次,那颗精致小巧的袖口两次都未扣进去,她小巧的鼻尖渗透出细小的汗珠。
当她想要去扣第三次时,她下巴忽然被穆镜迟捏住。
王淑仪瞬间不敢再动。
穆镜迟打量着她,瞧她如此紧张,良久,才似是很随意的问:“你好像很紧张。”
王淑仪有些胆怯,她结结巴巴问:“有、有吗、”
穆镜迟脸上笑意未减说:“她是很单纯,可你不一样,对于这件事你的敏感度,似乎比平时迟钝很多。”
王淑仪说:“我、我恰巧那几天不是很舒服,所以也未注意到小姐的情绪变化。”她闭上眼睛,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是我失职,没看好小姐。”她眼尾下一秒滑落一颗硕大的泪,正好直直滑落在穆镜迟掌心。
他没有松开他,目光定在她眼角的泪痕上,好半晌,他替她擦拭着泪痕说:“忘了,这几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王淑仪声音带着哽咽说:“不委屈,我知道您视小姐如己出,所以对我们自然也会严厉不少。”
可虽是如此说,语言里还是藏不住那三分哀怨,和两分娇意。
穆镜迟大约是觉得有趣,似乎是抬手想要去抚摸她眉眼,不过指尖离她眉心只有两三厘米时,他停了下来,手最终落在她耳垂上那枚碧绿小巧的耳坠上,称赞说:“颜色不错,很衬你肤色。”
王淑仪脸色瞬间一片嫣红。
穆镜迟松开了她,紧接着便侧身对门的方向说了句:“进来吧。”
王淑仪一下煞红了脸,她有些慌乱的瞧了一眼门口的我,似乎不知道我一直站在那。
我走了进去后,王淑仪不敢多留,红着脸对我唤了句二小姐,便匆匆从我身边离开了,大约是在他房间待久了,她身上竟然也染着他几分气息。
穆镜迟坐在书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杯笑着瞧向我:“等了多久。”
我说:“不久。”
他视线落在我穿着单薄的身子上,嘴角的笑意收了收,柔声询问:“怎么不多穿点。”
我硬邦邦说:“我喜欢尤斐然,我要和他结婚。”
穆镜迟放茶杯的手一顿。
我没有管他,继续说:“你抓的那个人是我表哥,我和尤斐然的婚礼全都是他操办的,我瞒着你,没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不同意。”
他说:“就这么简单?”他放下了茶杯,尽管他动作很轻,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我还是听到杯底碰触木桌那声沉闷的细响。
他似乎在等着我交代什么。
可我继续面不改色说:“就这些,你要打我也好,你要骂我也罢,我说过,我喜欢尤斐然。”
穆镜迟没说话,也没有动,他就那样看着我,眼眸里无喜无怒。
我说:“你放了他,那件事情与他无关,是我的错,不该哀求他帮我。”
他继续问:“就这些?”
我说:“对,就这些。”
他笑了,我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抬眸看向他,他似乎有些疲倦,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指尖揉着眉心说:“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倒是很爱亲近我,只是如今长大后,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觉得你离我越来越遥远了。”他嗓音带着丝惆怅:“也许,我本不该把你带在身边,将你教成这样,是我的过错,也算是我的冤孽。”
第022章 人声鼎沸
记得有一年王淑仪带我去看灯会,我和她走散了,当我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哭得惶然无措之时,有个好看的少年拨开一层一层人群,揭开了我脸上的昆仑面具,声音染着三分笑意问:“呀,这是谁家的小娃娃走丢了,哭得这样惨。”
之后,他将我抱了起来,架在了肩头,带着我在汹涌的人潮里穿梭着。
那年我六岁,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甚至比姐姐和他认识还要早。
我被他高高举在肩上,身下是人声鼎沸,和上下攒动的人头,还有扑向人间的烟火……
喧哗声中,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抓着糖葫芦,吸着鼻涕说:“哥哥,我姓陆,阿娘唤我囡囡。”
他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
之后我在他肩头睡着了,醒来人就到了家,若不是王淑仪被阿爹阿娘罚了一顿打,我一度以为,那是我的一个梦。
因为那次机缘,他和我姐姐认识了,他们订了婚,他们就结了婚。
是啊,如他所说,在以前我确实很黏他。
我勾唇一笑问:“你很喜欢她?”
我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