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永琪才发现,一切都没有开始,眼下他什么都做不了,既然中意青雀,就该堂堂正正地对待,他做什么不去告诉父亲额娘,长辈们一直问自己有没有心上人,如今他真是有了。
不知是青雀命运多厄,还是老天捉弄人,当皇帝决定不再促成这门婚事时,永琪却跑去告诉愉妃他有了心上人。愉妃听说是总督府的千金,是昔日辅政大臣鄂尔泰的孙女,这样好的出身实在没得挑,她不知收养一事更不知皇后赐名一事,着急儿子的人生大事为他子嗣担忧的愉妃,立刻就来找皇帝商议。
彼时皇帝在天地一家春和红颜陪着小七写字,愉妃到来将这些事一说,二人都愣了。
红颜让樱桃带小七走,自己到一旁烹茶,愉妃见她与皇帝都神情尴尬,便收敛欢喜的神情,但听皇帝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愉妃摇头:“臣妾疏忽了,听永琪说是总督府的小姐,一时高兴,就想来告诉皇上。”
弘历说了孩子的名字,愉妃也是一怔,虽然皇后为孤儿赐名的事并没有宣扬得天下皆知,可她多年与红颜如茵在一起,当然知道这件事,但因平日里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孩子们大多不清楚。
想到是收养的孤儿,愉妃觉得略勉强,可是皇后昔日抱过的孩子,她又觉得是荣幸,笑道:“那更是皇后娘娘留给永琪的福气了。”
弘历与红颜对视一眼,叹了一声道:“有些事,你们姐妹说更容易些,朕先走了。”
愉妃呆呆地看着皇帝离去,红颜搀扶她坐下,将鄂弼如何求她,将青雀何种遭遇,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愉妃,叹息道:“我和皇上都没想到,永琪竟然已经动心了。”
愉妃的心扑扑直跳,捧着心门口反复问红颜:“那孩子不能生养?”
红颜认真地说:“或许和我一样,但若十几年也等不到结果呢,到那时候,姐姐会不会后悔?永琪会不会后悔?至少在知道永琪动了情之前,我和皇上都觉得没这些麻烦更好。”
愉妃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能做儿媳妇的女孩子,却是这样的结果,而她可以不在乎出身不在乎品貌,可能不能生养对于永琪而言太重要,明知道可能发生的事儿不去避免,难道真的要等十几年后再后悔?
“既然永琪动了心,这事儿就不好办。”红颜叹息道,“唯一好的是,皇上还没正式做过任何决定,所以一切都还能商量。永琪的心思,要姐姐去安抚,永琪和你若是有了什么决定但与皇上的心思相悖,为了永琪,我也能帮着劝劝皇上。”
愉妃痛心地说:“这孩子终于开窍,可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
五阿哥兴冲冲地等着母亲回音,可是皇帝另派了差事把他叫走了,要去天津等地走一圈才能回来,在外头又另接了差事,日子一天天拖延,中秋也不能回京,再到京城时,一时九月初。
重阳节是令贵妃的生辰,也是福灵安的生辰,就在永琪回京那天,富察福晋派人送消息进宫,说大儿媳妇有身孕了。一同长大的好兄弟,福灵安事事都走在自己前头,永琪这会子才开始着急,来天地一家春报平安请安,便又提起了自己的婚事。
愉妃小心翼翼地问儿子:“你也没问过人家家里有什么安排,指不定那姑娘已经有了婚配。”
永琪笑道:“三嫂说过青雀没有婚配,她本打算为青雀安排。”
愉妃背过身子去,没敢看着儿子,皇帝把他送出去那么久,是想让他冷静些的,但这孩子实心眼儿,认定了的事当真轻易改不了。
愉妃又道:“你一头热,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永琪憨笑道:“这事儿,儿子可比您更明白,您连人都还没见过呢。额娘,皇阿玛怎么说,皇阿玛不答应吗?”
愉妃沉下心,道:“是,你皇阿玛不答应,那家孩子配不上你,你再等一等,年末就有安排了。”
永琪满脸的欣喜顿时散去,问母亲:“额娘,青雀哪里配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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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宝月楼的侍女(三更到
“你皇阿玛对你有期待,你说为了什么,自然要为你选最最好的女子做妻子。”愉妃很勉强地笑着,劝儿子道,“你们也不过见了几次,怕是话也没有多说,你之前不还在几位娘娘面前说,要皇阿玛和我做主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安心回去等一等,你在京城的宅子已经选好了,就等你皇阿玛下旨,额娘一定把你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当初的话,的确是永琪说出口的,他一向是个听话守规矩的孩子,可现在动了情,无法再有当初的冷静,事情却不能照着他所想的发展下去。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也不明白男女之情要如何培养,直到心里开始放不下那个姑娘,才明白原来真的可以把心放在一个曾经完全不认识的人身上。
眼瞧着儿子眸中的目光越来越黯淡,愉妃心痛难当,自以为能事事为永琪周全,没想到到头来不能满足儿子的心愿,可为了儿子的前程着想,青雀那孩子当真不合适。而在她们看来,将来让青雀做侧室便好,可对动了情的人来说,能够选择的前提下,哪里舍得让喜欢的女人做小。
永琪没有闹,他知道世上没有额娘不能满足他的事,额娘这里都摇头了,皇阿玛那里就不能再纠缠,他的父亲是君王,而他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一切不曾开始,也许放下就放下了,可他身上烫伤的疤痕还在,怕是多少年里也忘不了。
五阿哥离开天地一家春时,忻嫔正带着内务府的人来,本是与愉妃约好了商议重阳节的事,可到了天地一家春门前,白梨尴尬地来阻拦,说愉妃娘娘头疼不想见人,改日再约。
忻嫔勉强扯着笑容说:“原是皇上打猎前就该定下的事,说好了回来娘娘就给拿主意,这下子又要耽搁,昨天颖妃娘娘还派人催我,像是我的不是了。”
白梨赔笑道:“娘娘身上不大自在,明日一定就好了。忻嫔娘娘您先回吧,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做,咱们娘娘不是常说,如今是您当家,好些事不用来问了。”
忻嫔到底没能见上愉妃,可转身吩咐底下人去办事,内务府的人却又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是等愉妃娘娘示下,连这园子里有多少草木愉妃娘娘都知道,重阳节上的事若没有愉妃娘娘点头,奴才们当真不敢去办。”
然而难办的何止这一件事,之前为了安排各宫随驾出行,忻嫔熬了两夜没睡,最后几乎要发了狠,才刚刚把车马的数量送过来,她不知道这些太监宫女过去是如何为令贵妃和愉妃办事的,现在她要差遣一两个人,竟比登天还难。下头的人不办事,上面颖妃又狐假虎威地总是寻她麻烦,本以为只要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就能在宫里挣出一份脸面,结果却是越来越多的人嫌她,那些太监宫女都敢给她脸色看。
回到自己的住处,忻嫔少不得要发脾气,把八公主吓得哇哇大哭,兰贵人来带小公主走,听慧云解释了几句,她干笑:“那会子娘娘帮着做几件事,不是挺顺当的,怎么如今就不成了?”
慧云当面没言语,心里则想,那会儿忻嫔不过是接手一两件事,到底是为令贵妃和愉妃打下手,现在却是真正当家,里头的差别可就大了。
但忻嫔如今接了差事,再难也要硬着头皮上,重阳节的事勉勉强强对付下来,可是凝春堂的客人散去时,太后却将她叫去问话,很不满意地说:“今日各席用的食盒,与中秋节时的一样,你知道什么是皇家体面吗,那些老福晋们回去,该笑话宫里头寒酸,丢的是皇上的面子。”
不过是盛放膳食的食盒,哪里就有这么多讲究,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几乎不会对膳食感兴趣,而为了与中秋节的菜色有所区别,忻嫔也没少花心思敦促御膳房,在此之前她从来不晓得,原来连这么细致的事情也要管。
“食盒是豫嫔姐姐挑选的。”忻嫔张嘴就把责任推了出去,垂首道,“臣妾会好好和豫嫔说说,下一回再不出这样的错了。”
“内务府那些人,是不是给你小鞋穿?”太后冷冷一笑,“那些奴才都是人精,怕是你对付不了的,若是有为难的地方,若是他们还把令贵妃当主子而无视你,你该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