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谁说的?”皇后露出怒容,抚摸儿子的脸颊,希望他别皱着眉头,又温和地说,“清儿乖,你是嫡皇子啊,谁敢欺负你。下回再遇见说这些话的人,你就该拿出皇阿玛的气势惩罚他们,你若没有这个勇气,就来告诉我。你不是怕被他们说娘娘腔,那你就拿出魄力。你知道吗,你从前多勇敢多又气魄,谁看到你都害怕。”
花荣就跟在一旁,听见这话,吓得忙上前拉开永璂说:“十二阿哥,奴婢听说回部的人送来壮马,今日就让谙达带您去挑选一匹马可好。”
小家伙这才高兴起来,拉着花荣说:“这就走这就走。”
花荣吩咐宫人跟上,安排了人前呼后拥地送十二阿哥出去,皇后要追出门,被花荣拦住道:“主子,十二阿哥已经懂事了,是个大孩子了,您说话千万要小心。”
皇后抿着唇,目光追着儿子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含泪道:“他开始嫌弃我了,他开始不愿和我在一起了,花荣我怎么办?再有十年他就要离宫开衙建府,我只有十年和他在一起了。”
“哪怕是傅二爷转世投胎。”花荣不敢相信自己在说这么荒谬的话,亦是含泪劝道,“娘娘,十二阿哥是您的儿子啊,是您的儿子啊。”
皇后却连连摇头:“不是儿子,他是傅清哥,你看他长得越来越像傅清哥。”
“娘娘……”
“花荣。”皇后伤心地看着她,“还有十年,还有十年他就要离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然而此时此刻,十二阿哥还是个孩子,谁也不知道十年后会是什么光景,眼门前却有另一件事,真正值得皇后感到痛苦羞耻,他的父亲纳布尔终于禁不起诱惑,在元宵那晚宫里的宴会散去后,借口与同僚继续共饮没有随妻儿回家,再外宅与那苏图夫人幽会,纵然已白发苍苍,还是纵情声色,一夜缠绵云雨,那苏图夫人最擅长的伎俩就是诱惑男人,纳布尔巴不得把心和身体都交给他。
可是今日一早,纳布尔要赶赴乾清门上朝时,那苏图夫人一面温柔若水地为他穿戴衣裳,一面却说出让他肝胆俱碎的消息,此刻皇帝已上朝议政,纳布尔却魂不守舍,几番经边上的人提醒,才坚持了下来。倒是弘历在上头看见岳父精神恍惚,以为是年迈禁不起昨夜宿醉,散朝后吩咐吴总管来问候一声,给他请太医瞧瞧。
纳布尔客气地谢过吴总管,一时不知是去见女儿,还是回去找那苏图夫人再问个清楚,吴总管再三问他有没有事,纳布尔怕惹人生疑,还是决定去找那苏图夫人再说个清楚。而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女儿呼唤十二阿哥时的那一声声“清儿”,大抵是对女儿的了解,大抵是亲眼看着女儿深宫二十多年对一切所持有的态度,他竟然愿意相信那苏图夫人说的话,那样无欲无求的人,一定是把心放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承乾宫里,忻嫔打扮整齐,带着兰贵人和两个孩子往永和宫来,进门时就听见六公主说:“好香啊。”兰贵人示意孩子闭嘴,冲忻嫔尴尬地一笑:“是挺香的。”
忻嫔满不在乎,待见和贵人迎出门,忙客气地说:“姐姐不必多礼,往后咱们比邻而居,好些事能互相照应。”
和贵人默默不语,边上有人将忻嫔的话翻译成为维吾尔语转达给她,她听过后也叽里咕噜地应了几句,那人便对忻嫔道:“和贵人位份低下,不敢受娘娘一声姐姐,还请娘娘到内殿升座,让和贵人向您行大礼。”
忻嫔笑道:“什么大礼,免了才是,我年纪比姐姐小那么多,自然是要喊一声姐姐了。”她说着,不等人翻译给和贵人听,就上前搀扶她的胳膊,可是和贵人却往后退开,完全不愿被触碰。
那负责传达的人也尴尬得很,不知对和贵人说了什么,和贵人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才侧身让开道路,请忻嫔进门。
之后的交谈,总要转一道手,忻嫔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如实转达给伊帕尔汗,也不知道伊帕尔汗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聊了几句就再没什么意思了,早早散了,离开时听见兰贵人嘀咕:“她这样子,往后谁与她往来呢,就是去太后跟前请安也怪膈应的,谁知道谁在说什么。”
走几步路就到承乾宫,忻嫔看见为母亲传话的人正朝这边来,就打发兰贵人带着孩子去玩耍,之后等那人来了一起回寝宫,得知额娘已经把皇后与傅二爷的事透露给了纳布尔,她总算露出几分笑容,传话给母亲道:“千万不要惧怕纳布尔的威胁,告诉他,我们母女但凡有什么闪失,这件事就会立刻满城风云,他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到时候什么都没了,还要来给我们陪葬。”
这日如茵再进宫,却教了红颜几句维吾尔语,傅恒早年曾处理外邦事务,为此学了很多语言,维吾尔语虽不精通,简单的交流没有问题,红颜跟着学得舌头都打架了,舒妃在一旁笑话说:“你这又转一道手,到底灵不灵?回头学错了话,一见人家和贵人张口就是骂人的,那怎么办?”
愉妃也笑道:“我看你们还是别折腾了,不如让和贵人学汉语来得正经些。”
可他们都在说笑时,却从永和宫传来稀奇的事,一大早太后为和贵人请来的汉语老师,被她撵出去了,和贵人完全拒绝学习汉语,更不顾什么皇命威严。
------------
第513章 宝月楼(还有更新
听说这样的事,愉妃便主动去了趟宁寿宫打听消息,果然和贵人不愿意学汉语,连同满语蒙语都不愿意学。此外不肯住在永和宫中,要求太后和皇帝为她建造适合回人居住的宫殿,并要将自己里里外外的宫女,都换成维吾尔族人,紫禁城里的太监则不可进入她的寝殿。
舒妃听得啧啧不已:“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把自己当皇后娘娘吗?竟然要求皇上为她建造新的宫殿?”
愉妃叹道:“紫禁城里是挪不出地方,但圆明园本就汇集东洋西洋各色风格的建筑,若要添一处新的宫殿并不难,只看我们皇上有没有这个心。”
舒妃和愉妃彼此看一眼,再看向红颜,红颜见她们盯着自己,不禁问:“瞧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主。”
“元宵宴上皇上那眼底的色气,你们瞧见吗?”舒妃冷冷一笑,“我们爷好哪一口,你们都是知道的,她天生带着香气,皇上一旦上了手,可就放不下了。她如今二十七了,不抓紧这几年好生勾着皇上,还等过了三十……”
舒妃的话尚未说完,小灵子从门前来,说皇上请令贵妃到养心殿说话,红颜默默起身去换衣裳,直到要走时,听见舒妃说:“这几年为了你产育,在紫禁城里没挪动过,实在厌烦了。不如你答应皇上为那和贵人在圆明园好造一座新楼,咱们都挪过去呗。”
红颜什么也没说,坐了轿子来到养心殿,正遇见几位大臣议罢国事退出殿阁,见令贵妃驾到纷纷侍立两册,红颜大方从容地应对过去,便往养心殿里走。而这边几位大臣出来见到令贵妃的轿子,少不得互相议论着延禧宫里的事,说令贵妃膝下的十四阿哥,是对嫡皇子最大的威胁。
这些话红颜自然听不见,弘历找她来,就是谈伊帕尔汗的事,说她不愿学语言不愿住在永和宫,皇帝皱着眉头说:“原本学不学汉语满语,朕并不强求,但这一切本是太后的安排,就怕太后觉得是不给她面子,平添出不必要的麻烦。朕这才将她留下,她的叔父兄长还没离开京城,若这就闹僵了,回部的人该怎么想朕”
“那皇上想怎么做,要臣妾做什么?”红颜直接了当地问,“就不必和臣妾绕弯子,您直说吧。”
弘历尴尬地一笑,上手牵着红颜在暖炕上坐下,红颜见他笑意深深犹豫再三的模样,知道必然有些为难,轻叹道:“都把臣妾接来了,难道坐坐就走?”
“朕想着,太后做什么都只愿和你对着来,倘若你对和卓氏严苛些,太后就会偏袒和卓氏,什么学汉语蒙语什么新建宫阁,太后那儿都容易了。”弘历道,“说白了,要你去和卓氏跟前唱歌黑脸,可这样一来,往后你们不好相处。”
红颜看着皇帝,半晌没说话,弘历垂下眼帘说:“朕宁愿求你,也不愿去向太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