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笑悠悠看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转身就逃出了皇帝的视线,听见皇帝压着声说她:“你也知道要跑,你能跑去哪里?”
闺房之乐止于门前,红颜一出寝殿,就恢复正经神情,本是内务府来问元宵节的事,红颜站在屋檐下听回话,却见到和公公送来的他自己做的柿饼,想起那日和公公来说的话,再念皇帝这些日子很刻意地云雨,心里头一时变得沉甸甸。打发了内务府的人挑了几块柿饼再进来,皇帝正随手翻阅她撂在暖炕上的书,抬头见她时本有喜色,可一看见红颜的眼睛,就知道她有心事,问道:“内务府的人又为难你了?他们现在可越来越会当差了。”
“哪儿有的事,谁敢为难臣妾,不怕皇上把他们的脑袋摘喽?”红颜笑着,将柿饼放下,问皇帝吃不吃。
弘历挑了一小块尝,说比御膳房呈上来的香甜,却听红颜笑道:“是和公公亲自晒的,刚才送了些过来。”
皇帝的神情显然有些不自然了,故意避开了红颜的目光,红颜却追着她,温暖的手握住了皇帝的手指,认真地说:“皇上,那件事算了吧,臣妾说句不中听的话,将来我们都不在了,若是有人把这事儿翻出来说,岂不是可怜了那孩子也可怜了她的子子孙孙,那时候谁能庇护她们。”
弘历微微皱眉,红颜更道:“若是把臣妾的家人也搭进去呢?皇上,百年之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可安歇无辜的孩子们,却可能为我们一时的安逸付出代价。”
皇帝问:“老和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红颜颔首,道:“和公公也是为了臣妾好,何必执念于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呢,何况根本不是自己生的,得到旁人一时的肯定又如何,自己心里一辈子都不踏实。反不如抚养佛儿这样堂堂正正,反不如舒妃姐姐那样抱了外甥来养还有几分血亲,皇上和臣妾何苦呢?皇上,您总说臣妾没什么求您的事儿,那就这件事成不成?咱们放弃吧,什么五年之约十年之约,要紧的是一生一世相伴对不对,您可别将来嫌臣妾年老色衰,就丢开手了。”
弘历动了情,将红颜搂入怀中,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面颊,渐渐便是唇齿交融,红颜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皇帝将她的身体紧紧地箍在双臂中,又恨又心疼:“为什么就不行呢,是朕做错了什么,还是你做错了什么?太后当年给你灌下的一定是绝育之药,华嬷嬷那些话一定只是为了保全母子情分。红颜,必是太后伤了你,是朕没能保护你。”
“大正月里的,可不能着急。”红颜自己抹掉了眼泪,伸手解开了弘历脖子里的扣子,温柔如水笑意妩媚,“皇上别生气,臣妾依了你还不成,可你要温柔些才好,前阵子太急了。”
弘历知道她是故意拿这些暧昧的话语岔开话题,不仅没有把持不住的欲望,反而更冷静地说:“不论有几个忻嫔,不论她生出什么来,朕绝不会让太后动摇你的地位,朕不愿再和她吵架,朕只要让她看着你风光,看着你幸福,看着你比谁都过得好,那就足够了。”
红颜故意诱惑皇帝的心思被看穿,面上的妩媚散去,取而代之是释怀与安心,腾起身子在皇帝唇上轻轻一啄,“这么多年了,红颜知足了。”
五年之约,在红颜的一再恳求下,皇帝终于决定放弃,和公公那里也松了口气,毕竟混淆皇室血脉,哪怕是个女孩儿,没事的时候没事,一旦出了事,多少人要跟着搭上性命。和公公这把年纪早已不怕死,但他觉得,令妃娘娘放弃这个念头,往后的人生反而会更精彩,何必提心吊胆的养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孩子,为百年后的事压抑一生。
但这事儿连樱桃都不知道,红颜只等福康安百日时如茵进宫,再告诉她好消息,而如茵这次分娩吃了很大的苦,孩子在宫里她很安心,便老老实实在家养足百日才敢出门。
对傅恒虽是报喜不报忧,但傅恒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福康安百日这天,也是傅恒送捷报回京的日子,如茵进宫来看望孩子,对红颜说朝廷传捷报她同时收到了傅恒的家信,傅恒信里言语很急躁,满是对妻子的心疼。
然而一个不是皇子的孩子的百日,竟然在宫里风风光光地摆了宴席,皇帝更是亲自赐御膳到钟粹宫为舒妃庆贺,好像真的是自己儿子百日一般。加之富察福晋曾与皇帝有暧昧传言,到这日不是流传富察将军打胜仗,竟开始议论他官帽上的顶戴是红是绿。
太后对此十分不满,再三说养个外臣之子在宫里不成体统,可是皇帝总是笑着敷衍过去,皇后又诸事不管,老太太除了给冷脸外,再没有别的法子。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当年要了嘉贵妃后,被人说三到四说他不顾惜嫡福晋怀孕,在外头拈花惹草,彼时的四阿哥就执意要亲娘留下金氏。如今既然有人传说福康安的血统,皇帝就宁愿把他养在宫里,看看谁比谁更有耐性。
愉妃便对此毫不在意,说如何有今日的嘉贵妃,自然也有福康安这孩子的前程。
钟粹宫里热热闹闹摆百日宴时,却有客人不请自来,春梅不安地进来禀告各位:“忻嫔娘娘在门前了,说是来贺喜小公子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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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密室里的女人(还有更新
舒妃撂下筷子,不悦道:“钟粹宫是什么地方,可接待不起她那样尊贵的人物,福康安不过是臣工之子,更经不起帝王之妃来贺喜,让她回吧。”
春梅尴尬地说:“忻嫔娘娘带了好些礼物,就等在门前了,若是先派宫女传话也罢了。人都来了,哪怕打发回去,各位娘娘都在这里,也不该奴婢去说吧。”
红颜要起身,被舒妃拉了一把,她好脾气地推开舒妃的手说:“也是我曾说,让她没事多走动走动,你放心,有什么事我可不牵连你。”
“谁怕你牵连?”舒妃轻哼,“我是连光看你蹚浑水都不乐意。”
但愉妃也劝说,上门便是客,她们小心些就是了,让佛儿领着玉儿和舒妃在一起坐着,别到处乱晃,又让宫女太监们上茶上菜动作慢一些,一路叮嘱着,红颜和庆嫔便到了门前。
忻嫔见令妃娘娘亲自出来,便要上前行礼,庆嫔忙将她搀扶住,笑道:“瞧着有些显身子了,可不敢乱动。”
“多谢姐姐,如今才稍稍有些身量,太医说再过一个月就要明显地大起来。”忻嫔赧然说着,朝令妃看了眼,眼神里是道不清的意味,慢慢随她们进门去,愉妃早就安排下宽阔舒适的座位,亦是客气地说,“没想到你要来,临时添一双筷子,妹妹可别介意。”
忻嫔忙道:“原是臣妾唐突,但听得钟粹宫这里笑声朗朗,实在心痒得很,想来凑个热闹。”
舒妃将玉儿拉到跟前,为她重新扎小辫子,口中不冷不热地说:“你还是在承乾宫里呆着好,太后三令五申旁人不得叨扰你,你说听见钟粹宫热闹想来看看,从别人嘴里传出去,就该是我们吵闹妨碍你安养了。”
忻嫔显得很不安,又不知该说什么话应对,红颜和愉妃都明白,她们不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非要指出舒妃的不是,她才来劲呢。但见如茵起身,领着玉儿上前行礼,忻嫔客气地说:“该是我贺喜福晋才对。”又望着玉儿道,“小姐真是可爱极了,真真是富察福晋的闺女,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玉儿还小,大人的话一知半解,瞧见忻嫔温柔又美丽,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人,便将荷包里攒的糖果拿出一颗来递给忻嫔,如茵要阻拦时,忻嫔已经接过去了。
如茵忙道:“小孩子吃的东西,娘娘哄哄她便是,您丢下吧。”
忻嫔却将一颗糖含在了嘴里,温和地说:“我刚吃了药过来的,这课糖正好甜在心里。”
此时皇帝又送来银丝挂面,并不要众人谢恩,舒妃让小厨房煮面条来吃。面条煮好,各人都分得一碗,忻嫔也得了,她端起碗要吃面,见众人都喜滋滋地低头吃着,舒妃也好耐心地喂着玉儿,她目光缓缓转过一圈,低头稍稍喝了一口汤,然后咚的一下放下了面碗,便捂着嘴做呕吐状。
惊得众人都纷纷放下碗筷,几个宫女围上来伺候,忻嫔好一阵干呕后,才消停下来。虽说孕妇害喜是很正常的事,可落在忻嫔身上,就叫人心惊胆战,太后那里正愁挑不出红颜几人的错,这会儿若是闹大了,又是她们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