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舒妃姐姐哄她两句,她连跑来问我做什么都忘记了。”
愉妃则道:“和敬去了那么久,我原以为她在那里会生儿育女,还替她担心能不能得到妥善的照顾,可这些年也没什么消息,又怕她在那里过得不好。原也不该是我操心的事,可看着她长大,皇后娘娘从前又厚待我。”
“就是有姐姐这样的在,和敬才知道不论几时回来,都会有人在乎她,反而是对皇上。”红颜摇头道,“这些年皇上给她写的信,她一封信也没有回过,还是额驸时常来信禀告公主是否安好,我给她的信偶尔会回一两封,再没有别的了。”
“皇上亲自去接她回来,和敬若还是不领情,父女俩的关系就更糟了。”愉妃对红颜道,“南巡你就没去,倘若去了未必有这些事,这次去科尔沁你一定要跟着,万一父女俩又闹矛盾,好有个人能劝,难道还指望颖嫔她们?”
这件事,在正月元宵宴上便提起,皇帝决定二月初游幸科尔沁,本邀请皇后同往,可翊坤宫里一双儿女太年幼,皇后舍不得离去。往下嘉贵妃正染了风寒连元宵宴都没参加,愉妃说经不起车马颠簸,舒妃如今对皇帝做什么都意兴阑珊,最后数下来,妃位之上只有红颜相随,而颖嫔、忻嫔、白贵人等几乎都随驾,她们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此刻心早已飞了出去。
元宵宴散去,皇帝匆匆回养心殿处理政务,太后带着忻嫔回到宁寿宫,说这次是她头一回随驾出行,一定要处处小心,又说既然有令妃在,她要会察言观色,不要和令妃争短长,现在要先慢慢稳住皇帝的心,太急于求成,只会让皇帝生厌。
忻嫔一一记下,出宁寿宫时一阵风吹过,她裹着氅衣还哆嗦了几下,那时候还只当是衣裳单薄,到二月初转眼就要出门时,忻嫔才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她正月里的月信没有来,可请平安脉的太医觉得奇怪问她正月里是否来过,她却点头说来了。当时太医便道:“是臣糊涂了,娘娘大概是昨夜睡得不安稳,今日的脉象有些奇怪。”
送走太医,贴身的宫女慧云问主子怎么回事,忻嫔不安地解释着:“皇上好不容易对我好些,若是去了科尔沁,让颖嫔她们说我的坏话,皇上回来后再不理我了怎么办?谁知道是不是有身孕,大动干戈地找太医,不论什么结果,皇上还不是要走?我前日还求他带我一起骑马,他答应了的,其实皇上真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喜欢我,我是个随时可以被忘记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因自家主子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且太医都没肯定一定有身孕,兴许真的是天冷了有些不正常,慧云最终只能依着忻嫔的意思,打点了行装,隔天就跟着皇帝离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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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流血了(四更到
此番出巡,除了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外,皇帝将膝下诸子都带在身边,傅恒家的福隆安和福灵安也随扈,红颜带着佛儿坐马车,阿哥们时不时会骑马来询问令妃娘娘是否安好,永琪更是比其他兄弟都殷勤,而佛儿总是趴在窗上问他:“哥哥,福隆安在哪儿呢?”
每到一处休息,皇帝必将红颜召至身边,其他妃嫔不过是远远看着的份儿,忻嫔随她们在一起,少不得遭颖嫔几人刻薄。可自从庆嫔对她说了那番话,忻嫔也学会在人前抬起头,颖嫔虽然嘴巴厉害,白贵人几位如今已轻易不敢招惹她。
但忻嫔眼下也没什么精力应付她们,往往只在人前应个景后,就躲回马车上休息。出门前她还好好的,认定自己不会怀孕,但出门后随着车马颠簸,她不知道自己是晕车还是害喜,身体越来越虚弱,每一日都觉得小腹沉甸甸,说不出的烦闷。
停停走走,队伍终于到了科尔沁,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率族人前来恭迎圣驾,却不见和敬公主的身影,额驸解释说公主身上不舒服不能骑马,而他身边的小马驹上坐着五六岁大的孩子。孩子虽小,骑马却颇有架势,额驸领着孩子上前,告诉皇帝这就是他的外孙。
和敬的小阿哥已经长那么大了,也意味着富察皇后离开人世那么多年,弘历亲自下马抱起那个孩子,红颜跟在身后看他脸上的神情,第一次觉得皇帝当真也是上年纪了。
她搂着身边的佛儿,小丫头的脑袋都到自己胸前,孩子们大了岁月流逝了,红颜也奔着三十岁去,有些事是该放下了。譬如生儿育女,还有那五年之约,已经完全没有兑现的必要,皇帝若是忘记了就好了。
“红颜。”皇帝当众喊了红颜的名字,倒是叫她一愣,她带着佛儿上前,皇帝道,“让额驸派人带你先去看和敬,朕见过诸位亲王后,得空便来看你们。和敬身上不舒服,你带着太医去瞧瞧,让他们给仔细看看。”
在红颜看来,和敬是借口不舒服才不来接皇帝的,可皇帝却当真关心起了女儿的身子,红颜自责心胸不够宽阔,到底皇帝是做阿玛的,不会和亲闺女计较。她便带着佛儿先往公主的营帐去,一面吩咐随行宫人好好为其他妃嫔安排住处。
红颜到达和敬帐前时,恰好看见蒙古大夫出来,人们知道是紫禁城里的令妃娘娘驾到,都纷纷伏地叩拜,而和敬也主动迎了出来,挑起帘子便见美丽的小妇人,她们分开有三年了。
“姐姐吉祥。”佛儿上前向皇姐行礼,和敬笑道,“佛儿都是大姑娘了,长那么高了,看样子个头儿要比姐姐还高些。”
她抬头再看红颜,不禁眼中含泪,努力扯起笑容说:“我知道,你和皇阿玛是来接我回京城的,可我走不了了。”
红颜挽着她进门去,在榻上坐下,细细看和敬的脸色的确不好,她担心不已:“病了吗,我带了太医来,让他们进来给你瞧瞧。”
和敬赧然一笑:“是有喜了,那么不巧,来了几年都不见动静,你和皇阿玛来了,我却有了,不能和你们回去了。”
红颜喜不自禁,忙要派人去向皇帝报喜,被和敬拦下道:“还不打算嚷嚷呢,等皇阿玛来了,我自己跟他说。”
“你愿意见皇阿玛?”红颜感慨不已,松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你一封信也不给他,连皇上自己都觉得是你还没有原谅他,出门前就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回去,把你放在京城里他才安心。”
和敬道:“写信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问安请安,那些事额驸就能去办,何必我再多此一举。知道皇阿玛龙体康健,我也安心了,不往来还有些念想,我来了这里后心情也好些,不论是不是与皇阿玛有嫌隙,都不大想回京城。本来这回就算随你们回去,住几日我就要走的,紫禁城有什么意思,京城有什么意思,皇额娘向往了一生却得不到的自由自在,我该替她这样活下去。”
红颜劝道:“那你好好和皇阿玛说,别又吵起来,你皇阿玛为了你,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就连我都以为你是故意说不舒服不去接他,他却只担心你的身体,巴不得立刻来看看你。”
和敬知道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可放不下的事终究放不下,无论如何她的母亲也回不来了,而在父亲跟前代替她额娘的女人,却比比皆是。和敬无法释怀,但也不再执念,不愿再提这些话,反而问红颜:“你还好吗,皇祖母有没有为难你,皇阿玛多了个新宠,是皇祖母的人吗?”
两人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说起红颜的近况,她现在已经不是随便能让太后欺负的人了。太后知道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而六宫的事也在她的手下井井有条,太后从前是一门心思撵走红颜,现在则换了一条路走,要培养出取代红颜的人。可这条路不好走,红颜总觉得比起自己受到的委屈和为难,太后似乎更辛苦,她每天都盯着这几件事,究竟有什么乐趣。
皇帝是日落前才赶来女儿的营帐,多年不见彼此十分想念,当年争吵的不悦早就消失,红颜更是主动退出去,让他们父女说悄悄话。回营帐时却遇见不太平的事,颖嫔闹到她跟前来说,说忻嫔住错了营帐,已经在白贵人的住处歇下了。而眼下白贵人的营帐距离皇帝御帐最近,白贵人要求忻嫔住回自己的地方,可忻嫔却说晕车难受不能动弹,她的宫女慧云堵在门外不让几人去见,颖嫔便来要红颜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