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鉴再不敢大意,虽说川口县没几个人认识他们,仇人更没处去找,可也不能如此松懈,喊了几个人,守在叶青林房门口,一次两人,轮着换班,交代一刻不能缺人。
秦书玉直到夜里二更天才回到驿馆,杜鉴见了他,神神秘秘的擦过来,小声问怎么处置个人还要这么久,秦书玉面无表情不说话,自顾回房,杜鉴愣愣的跟着进去。
逼问的急了,秦书玉才无奈的说出他并没有杀天玥。
秦书玉赶着马车出了城,当时是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天玥给杀了埋掉,然而当他把天玥扔到地上之后,不知怎的就下不去手, 若是之前在山上,秦书玉挥起刀来丝毫不会犹豫,可如今的天玥已经不是山贼,她看起来就如同个孩子,晚上也就算了,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见,闭着眼也就砍下去,可那时还天光大亮,天玥趴在地上,满眼含着泪,可怜兮兮的望着秦书玉,一句求饶都没有,那眉眼,当真是像数年前的吟儿啊!
秦书玉怎么也下不去手,犹豫了许久,只好把天玥抓回了马车,赶着往东边的乡野走,他打算走到哪就把天玥扔到哪。
他果真是这样做的,走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反正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时候也不早了,他不能继续往前走,就把天玥扔了下去,若是夜里没被野兽吃掉,就算她命大。
秦书玉赶着马车调头就往回走,他并无觉得如此对一个孩子是亏心,他只是个乡野草民,没有君子那么伟大胸怀,不一刀结果,已经是他仁慈的最大限度,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一路再赶回驿馆,已经夜里二更天。
秦书玉扒着饭,这一来一回已经饿的他前胸贴后背,还要一边受杜鉴唠叨着骚扰,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整个过程说给杜鉴听,谁让杜鉴给了他一个人情呢,不杀天玥是他自己的事,杜鉴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你小子,也是狠啊!”杜鉴话里有些取笑的味道。
“什么意思?”秦书玉满嘴饭菜,口齿不清问了声。
“下不去手,就把那女山贼扔在那么老远的荒郊野岭,这跟杀她没两样,能不能熬过一晚上都难说,不是狠是什么,还不如一刀结果了让她少点折磨呢!”杜鉴笑笑。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我比刽子手还遭人恨了?”秦书玉也没想过去折磨天玥,纯粹就是下不去手,让她自生自灭而已,根本没想这么远。
“看你也不像是处心积虑成心这样做,不然,老子可得防范你了,这么狠,我怕怕,哈哈哈哈!”杜鉴装出一副很惊恐的样子。
“滚你大爷的!我是那种人么?”秦书玉差点把饭喷出来。
“你说大公子是何意?是想杀她呢,还是不想?”杜鉴托着下巴,一个牛高马大的猛汉,总是学人家弱质书生动脑子想事情,放在杜鉴身上其实很不协调。
“我可不管,反正人是你给我的,老子也没杀她,只是把她扔了而已。”秦书玉继续扒饭。
杜鉴看连他都饿成这样,想着那被扔在荒山野岭的天玥,大约只能活活被饿死。
“你个没良心的,无耻啊!老子交友不慎啊!悔恨终身啊!”杜鉴作势要揍秦书玉。
这些年,他俩的关系,跟个亲兄弟一样,似乎还要比兄弟更有爱一些,秦书玉刚去宣阳侯府那会儿,见到杜鉴只能喊杜管事,后来又喊杜大哥,久了变成杜鉴,最后喊“杜鉴你大爷的”,如今是个妥妥的兄弟加朋友,感觉上和宥文、峻山两个发小没什么不同。
一起经历的生死多了,就用命玩出来交情。
兄弟越久感情越深,秦书玉不明白,男女之间久了,情义为什么会变浅。
就如同叶青林和吟儿,就他那个主子的性子,只要喜欢的就抢回来,可他不去抢吟儿!
第一百一十章 防火防盗防老宋
一队衙役赶着牛群往乡下走。
牛群虽然壮观,有一千五百头,却还远远不够,花泣和子俞决定先分给东南七乡七十亭。
一大早衙役就分批赶这牛去了各乡各亭,由于牛的数量大,人手不足,还临时请了一些城里的百姓帮忙赶,等到所有的牛都被赶走了之后,城郊那片山坡也变的光亮了起来,不再是黑黄一片。
光亮是确实光亮了,这一千多头牛,把山皮都快啃光了,能不光亮么?
花泣和子俞没有跟着牛下去,他们如今正忙着检查运送来的一批犁耙,等订下的所有农具都到齐了,便分下去,然后就是等着那最快年底才能运来的种粮。
种粮才是关键,没有精谷,来年春耕就无秧可种,子俞已经遣人给县丞送去了两趟书信催促。
宥文又走了,去东平国,这回可能要买回至少两千头牛回来,数量虽比上一回多一些,他却说比上一回轻松,交易过一次,一切从简,上回就约好了,牛贩子答应会先准备好,等宥文到了那里就能直接牵走,大约等宥文回来那时,已经是大年了。
按照这样的数量,宥文大约走完这趟就不需要再去了,原本子俞还预计着宥文起码要跑三趟。
后宅的女人都跟着花泣一起忙碌,因为衙役已经统统赶下乡去,这些清点的事情就只有让后宅的这些女人婢子来忙活了。
安氏和王氏对花泣不敢有任何怨言,虽然年纪相差不多,安氏还大了花泣一岁,但也喊花泣姐姐,王氏和花泣同岁,自是不用说,如今后宅是一片祥和,在笑声中忙碌。
子俞看这满院子的女人,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自觉的去了前堂处理公务,后宅就让花泣去做主。
花泣如今把安氏和王氏安抚的极好,那两个女人已经不会见她如同见老虎那般恐惧了,三人还能时常一起比比绣工,相互扮妆,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时常一起聊到开心处同声欢笑。
花泣倒是用了心,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五年大计,而去让无辜的人活的痛苦,经历了这么多,看的也开了,没必要和后宅女人去斤斤计较,她本身就是抢了她们的,才会让她们抵抗着维护自己的利益,如今只要不来害她,她也不想去加害别人,就让她们开开心心的活着多好,人活在世上就区区几十年光阴,都用来痛苦了,那多残忍。
连她都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的“伟大”了起来,就如同天上高挂的明月,孤伶伶的照耀着需要光亮的人,而她身旁,却连一个可以诉说孤独的人都没有。
让别人开心的活着,自己却始终活在暗处的疼痛里。
她总是在找事情做,让自己忙碌,一刻都不想闲下来,这样就能减少对叶青林和她宝儿的思念。
其实也不用她刻意去找事情做,如今事情多的简直快要焦头烂额。
子俞的口碑在川口县传的不错,百姓都议论这父母官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能为民做主,所以,城中百姓哪家丢了条裤衩,少了点胭脂的,也会来县衙敲鼓,请县令大人破案。
当个好官真心难啊,一边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做了主,就什么主都找上来让他做。
这不,子俞又去了前堂,听说在断王家丢了只鸡的案子。
这些鸡零狗碎的事,若按往常的县令,怕是会赏这告状的人几板子,难道不知县令大人日理万机么?
子俞这人的性子,不断又于心不忍,好歹百姓是眼巴巴的指望他能做主,可要是这么下去,以后这些鸡毛蒜皮可就没完没了,他就什么都不用做,日日光给断这些破事。
王家丢鸡的案子,很明了,因为是王家发现鸡不见后,找去隔壁宋家看见了那个姓宋的在吃鸡,这就拉着姓宋的告到县衙来了。
哪知姓宋的无耻至极打死不认,姓王的又一口咬定亲眼所见,两人互相撕扯。
子俞命人去宋家满院子找鸡毛,没找到,只好把王宋两家的左右邻居都传来县衙,也不问话,就让他们和老王、老宋一起跪在堂下,便又开始自己忙着看公文。
堂下跪了一堆人,谁也不敢说话,县令大人也不理他们,愣是让他们跪了整整半日,等到他们的县令大人终于看完了公文,疲倦的抬头,似乎才发现这些人还在跪着,不耐的道了声:“你们暂且回去!”
众人都愣愣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堂上的叶大人突然勃然大怒:“偷鸡贼也敢起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