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年纪大了,也开始能感受到一些父皇当年的急燥之意,他在世的时候,自然护得住磊哥儿,但要是他不在了呢?
从刺杀事来看,磊哥儿那句肉中刺、骨中钉,可不是说笑的。
夏兴全眼睛一亮,“主子是决定出山了吗?”
虽说主子被圣上囚禁在毓庆宫中,但在他看来,这也是主子不愿意父子相残,自锁于毓庆宫中,要是主子当真有心,那会出不了毓庆宫呢。
能做到一个不过监国半年便搞到京城只知有太子,不知有圣上之人,要真有心相争的话,那能力绝对不是平康帝所能及的,更别提圣上眼下年纪大了,也越发无力了。
废太子眼眸微垂,许久后才道:“是时候该让王子腾动一动了。”
既然那人敢对他儿子下手,那便让他把水搞的更混一点吧!他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做出这么没人伦的事儿。
废太子匆匆来回,静俏俏的全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太子妃之外,就连同宫养病的柳贵嫔都不知道废太子曾经出去一趟,更别提旁人了。
太子妃细细问着废太子,莫说徒磊的模样了,就连他穿着什么衣裳,衣裳的颜色是素的还是艳的,穿的什么鞋子,就连头上的发带是什么花纹的,都连连问了好几次,恨不得把孩子的一切都牢牢记住。
废太子不厌其烦的一一说了,确定了孩子一切都好后,太子妃才悄悄地抹去了眼泪,低声道:“看来磊哥儿在外头过的还成。”
不枉她当年狠下心来把孩子给送出去,知道孩子一切都好,她这些年来母子分离之苦也不算白受。
废太子微微一叹,握住了太子妃的手,低声道:“下次咱们一起去瞧瞧孩子。”
当年是他太任性了,相信自己是太子,是国之储君,又太过相信父皇,便为所欲为,不考虑后果,没想到反倒因此被人捉到了小辫子,险些害了妻儿。
当年太子妃虽是暪住了喜,偷偷产子,但也因为如此,怀胎时便少了调养,之后这身子骨便一直不好,再加上是自己接生之故,生产时不顺,失血过多,从此再也不能生育,徒磊是她唯一的骨肉,也怪不得太子妃如此在意。
太子妃虽是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要是咱们都不在了,那谁来主持大局?就靠两个侧妃?还是靠着柳贵嫔?”
说到柳贵嫔这三个字,太子妃略略流露出了几分狭促之意。
那两个侧妃都是宫女出身,身份不高,只不过因为生了废太子的庶长子和庶次子,这才能母以子贵了一把,破例被立为侧妃,要论家世,还远不如理国公府的柳贵嫔呢。
不过柳贵嫔家世虽高,但也是个麻烦人,当年废太子便是防着她,这才早早立了生育了庶子的宫女为侧妃,好断了柳贵嫔的晋升之路,不过偏生她现在有了喜,打不得骂不得,只有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好好收拾她。
要不是为了防着柳贵嫔跟外头的柳家有所连络,他们也不用特特弄伤柳贵嫔的腿。
“你啊!”废太子明白太子妃的意思,笑骂了一句。
他顿了顿道:“我已经让王子腾动手了,你先提醒石家一声,是时候该做准备了。”
太子妃是缮国公府石家嫡女,这事一起,所有的四王八公必定会被牵涉到,缮国公府虽然是四王八公之中最低调的一家,但因为太子妃出身缮国公府,如果他没猜错,只怕缮国公府是最先遭殃的。
太子妃神色一澟,声音微微发颤,难以置信的问道,“二爷终于决定了?”
她还以为,二爷这辈子就自锁于毓庆宫,再也不出去了。
废太子没好气道:“再不出去,难不成当真让那小子把这天给翻了?”
他要再不出去,还不知道磊哥儿那小子会做出些什么呢,说不得等他出去的时候,就是他登基之时了。
别怀疑,他感觉得出那小子做得出这种事,而且怕也能做得到。
太子妃闻言大喜,丈夫总算决定争上一争了,如此一来,她也总算有机会能真真正正的把孩子留在身边,那怕能够偷溜出去,偷偷瞧一瞧孩子,但怎么及得上真真正正母子相认呢。
“二爷当真决定了?”太子妃仍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她就怕,丈夫又顾着父子之情,说什么都不肯争了。
废太子笑的拍了拍太子妃的手。
再多的父子之情,早在这些年里消磨殆尽了,他现在想的,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家。
且不说废太子一脉悄悄的动了起来,因着林如海私底下的劝说,朝堂上虽有一些头铁之人不死心的参着新太子,但终究只是少数。
连有着闻风上奏之劝的御史都不怎么参太子了,旁人更不好参,毓庆宫失火一事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了!?
除了甄宫女子被罚在慎刑司做苦役,和原本的安嫔──安宫女子做伴之外,也就只有五皇子被到潭拓寺里念经,其他人一点子影响都没有。
莫说平康帝私下狐疑起他那听话的四儿子是不是私下结交起了朝臣,就连徒明煜自个也大感意外,忍不住私底下跟幕僚说了几句。
徒明煜自然知道毓庆宫里失火一事不关他的事,莫说他没那人脉,即使有,也绝对伸不进那毓庆宫里,不过就怕父皇一时脑抽,把这事怪到了他身上,眼见这事能无声无息的过了,徒明煜暗暗庆幸,直呼好险。
要是自己身上当真背了一个弑兄之名,只怕这皇位于他会越发远了。
不过他也着实不明白,这些年来他是真不敢和朝臣结交,在朝中识的人当真不多,怎么这一关竟然能如此轻轻松松的过了?
幕僚微微皱眉,直言道:“想来这事必定有人帮着太子”
要是无人相帮,这事不可能如此顺利的过了。
徒明煜无奈的瞧了幕僚一眼,他也猜出这事是有人相帮,可是谁呢?
他在朝中一则无亲近之人,母家不显,养母家就更别提了,他就算想使力,也无处使力啊。
徒明煜此话一出,就连幕僚也有些哑然,他虽然知道太子一直不敢结交朝臣,但可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乖到这种程度,他诡异的瞧了徒明煜一眼。
讲真,这真的是个太子该做的事吗?眼下太子仍是太子也就罢了,但说句不好听的,圣上年事已高,随时都会过去,太子如果不及早做些准备,到时万一圣上宾天,太子在朝中没半点势力,甚至连人都认不全,该如何接掌这整个大晋朝呢?
幕僚虽觉得不妥,但这太子总是以废太子之事为例,处处畏首畏尾,幕僚也不好说些什么,况且这话一出口有诅咒平康帝之嫌,幕僚也不好说,只能委婉劝道:“太子也是时候该发展一些自己的人脉了,咱们也不至于遇上事便如同瞎子一般,连个方向都找不着。”
新太子摇摇头,“父皇至今仍不肯放权,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父皇不给,他也不敢抢。
幕僚劝道:“或许太子该主动一些。我瞧圣上这些年来在政事上越发懒散,要是太子主动为圣上分忧,这才是孝顺之道啊。”
他顿了顿道:“太子不瞧,这朝中着实有不少人仍念着废太子,还不是因着废太子当年在朝堂上着实做了不少实事,况且眼下众人都知道废太子当年被废的冤枉,要是太子再继续安逸下去,只怕……”
毕竟事关大晋朝的将来,太子再不表现一下,只怕连圣上都会起了一些废立太子的心思了。
不只是幕僚,就连他的贴身太监高明都劝了几句,“太子,奴才听说,圣上命林如海亲自教导着废太子养在外头的皇孙,可见得对那小皇孙颇为看重。”
俗话说的好,隔辈亲,那怕是隔了辈的孙子,圣上对废太子所出的那小子也太过在意了,相较之下,磎皇孙不过就进过一次宫,连圣颜都没见着便让人送了回来,万一要是圣上因孙及父,便就不好了。
更别提废太子在朝中极得人心,他要是窜起位来,说不定当真会有大半朝臣支持起废太子也不一定,这事不可不防啊。
高明神色一正,“咱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从甄家、废太子翻案,到毓庆宫大火,这一椿椿一件件他们都只是等着,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俗话说的好,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们要是再不发展一些自己的人脉,事事被动,早晚会被人拖进坑里而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