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辛坐在正座之下,听着朝中老臣新贵们此起彼伏的声音,虽说是议事,可在他看来,缺同那闹市之中无多大区别,左不过有些身份的人占着自己的家世肆意指点江山。
裴少辛不知为何,竟有些乏了,他迫切的想要看见宁舒窈,抚上她的柔荑,牵起白如玉的小手,再搂上纤细的不过几尺的腰肢。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可朝臣却以为这年轻的太子已然发怒,便停下了自己的口诛笔伐,低眉顺首地对着上座。
等到裴少辛开了口后,那些臣子们的脸色便又变了变。
“孤虽年纪尚浅,可却是陛下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十二三岁之时便同父皇上朝旁听政事,十六之后便主持东宫,六部事宜。”
裴少辛随手搁了一本奏折放在小案上:“父皇如今卧病在床,这朝堂之事无论大小皆要给孤过目。”他微微眯了眼睛扫了下边的人一眼:“以防有心思不轨之辈。”
他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开口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底下大臣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平日里同太子交往甚密的率先走了一步出来。
站在后边,平日里毫不显眼的忠顺侯走上前来,朝着裴少辛拱手说道:“臣遵旨。”
有了领头之羊,之后出来表明立场的人也慢慢多了。
只是如今皇帝卧病在床,便是三皇子党也有人坐不住了,礼部尚书站了出来,他是三皇子妃的生父,自然是与三皇子拴在一条船上的,
“殿下,臣认为此事不妥。”
裴少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等到礼部尚书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才挑了眉开口问道:“你且说说,如何不妥?”
礼部尚书被裴少辛这么一问,顿时哑了声什么话都说不出,等到身旁的人推搡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可脑袋都快栽在地上了:“臣,臣以为其他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理应,理应在朝堂之上也有些许职务在身。”
好牵制东宫,避免一宫独大。
自然,后边的话礼部尚书自然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可在座的大臣又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听得出他话外之音。
裴少辛盯着礼部尚书看了许久,又轻笑了一声:“孤觉着,大人所言甚好。”指节轻叩着桌面,他抬了头说道:“那不若,就让三皇子前去修缮皇陵?”
裴少辛面上满是笑意,可嘴里吐出的字却比二月寒:“以示孝心。”
礼部尚书身子踉跄了一下,他已经后悔方才走出来挑衅裴少辛了:“这,这...”
裴少辛挑了眉:“怎么,可是不妥?”
礼部尚书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身子垮在了地上:“臣不敢...”
裴少辛方才自不是说笑的,他大手一挥便让太监总管以东宫的印下了一道旨意,直接送去了三皇子府里。
朝堂上的大臣看见裴少辛这一杀鸡儆猴的架势,顿时皆不敢说话了。一个一个学者鹌鹑似的佝着脑袋。
等大臣们陆陆续续离了殿之后,沈启年皱紧了眉头开口问道:“殿下这是作何?为何...”
为何要将三皇子派去修缮皇陵,这表面上虽是尽孝之意,可由裴少辛下达旨意便是别有用心之举了。
裴少辛缓缓的掀了眼帘看向他:“在你看来,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沈启年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开了口:“刚愎自用,野心十足却又蠢笨如猪。”
裴少辛听着沈启年的评价,不自觉地扯了一丝笑意,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孤也这般认为。”
他抬了眸子继续同沈启年说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同孤说的吗,三皇子,意图谋反。”
裴少辛在殿种踱着步子,转过头来看向他:“你觉着,他便甘心直接被孤送到皇陵去?”
沈启年想了想,又看着裴少辛摇了摇头:“自是不愿的。”
他霎时懂了裴少辛的意思,可眼皮子一突:“殿下您这是想,逼他造反?”
裴少辛在沈启年不可置信的神情中缓缓的点了头:“没错。”
沈启年哑了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等隔了许久,他低下头来摇了摇头一笑:“果真是太子殿下,便是这般...”他绞尽脑汁地找出个词来形容裴少辛,最终吐出了四个字:“阴险狡诈。”
裴少辛一笑:“不过尔尔。”
他看着沈启年,便想到了先前宁如殷同他的事,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外边便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妃来寻他了。
裴少辛面上带了笑意,还没等宫人回过神来便径直走到外边去亲自将她迎了进来:“阿窈怎么了?”他看着她的面色有些不好,颇为担忧的问道:“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的?”
宁舒窈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她看了一眼室内,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父皇这病,我怕是贺贵妃下的蛊。”
裴少辛心里一突:“蛊?”
第66章 谋划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的样子好似也是不知晓贺贵妃的身份的。
她有些踌躇的开了口:“夫君可知晓, 那贺贵妃体内流了苗疆人的血脉?”
裴少辛手上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向宁舒窈:“是母后同你说的?”
宁舒窈虽疑惑他如何知晓,却也点了点头:“方才贺贵妃来凤仪宫闹过一会, 等到她走后,母后便同我说了。”
在一旁听着的沈启年听着这歌重量级的消息有些恍惚,难怪这些年来纵使裴舜多么宠爱贺贵妃, 也未有将裴卿立为太子的想法。
他不由低下头来唏嘘,果真是皇家,什么都逃不出步步算计。
裴少辛低下头来皱紧了眉心:“这些年来, 苗疆的蛊已经从未出现过了,若父皇如今身上的病是由蛊毒引起的, 那便也有迹可循。”
他摁了摁自己的额头:“这些时日里太医署上上下下都来替父皇诊过脉, 皆瞧不出病因。”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面上的倦容顿时哑着声说不出话来了。
她虽先前对裴舜印象不好, 可如今瞧见裴少辛的生父便躺在病榻上生死由命,竟是有人在背后下了毒手时, 宁舒窈也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宽慰裴少辛了。
她走上前去,握紧了裴少辛的手, 轻声说:“夫君莫要担心,这苗疆的蛊自能下,便也能医。”宁舒窈这话刚说出口, 便想到了一个人。
裴卿。
先前皇后中毒之时,便是他送来的解药。只是不知道这回涉及到她的母妃了,裴卿可会再相助。
宁舒窈抬起头来看了看裴少辛, 自然是将她方才的想法一一道出了。
裴少辛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却又缓缓地舒展开来了:“若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便只能这么办了。”
裴少辛叹了一口气:“裴卿,孤看不清他。”
宁舒窈看着裴少辛的侧脸,恰有斜阳打进屋子里, 增添了几分暖意。
京兆中暗流不断,她家世不显,也没有武后之谋,能替裴少辛做的,便只有同皇后一道看管好后宫,联络世家新贵。
不成为他的负担,便是最大的助力。
宁舒窈深谱这个道理。
***
三皇子府里,礼部尚书同他说了方才在殿上之事,他前脚方踏进三皇子府,后脚裴少辛的旨意便下来了。
三皇子手里捏着盖着太子印的纸,眼底的神情变化莫测。
“岳父大人,本皇子觉着,咱们的计划是时候提前了。”
“这...”礼部尚书听见这话有些踌躇,可抬头看向三皇子投来不善的目光,浑身便打了一个哆嗦。
“老臣自会竭尽所能,让殿下,荣登大宝。”他吞了口唾沫,开口说道:“只是殿下不怕,这是太子故意所为?”
三皇子听到礼部尚书这句话顿时脸上带了笑意,眸子里藏着轻蔑:“岳父大人您着实是想多了,咱们做的那事极其隐蔽,若是裴少辛他早就知晓,为何那时父皇尚无恙之时不出来告发我们呢?”
他拍了拍自己岳父的肩,像是对待同辈一般:“您觉着,本皇子说的可有理?”
礼部侍郎转过头来看着三皇子,不知为何总觉着自己这个女婿总有些刚愎自用,不是为帝王的料子。
不过他这个想法也只是稍纵即逝,毕竟已经上了这条船,便再也没有下来的道理。
他沉下声来问着三皇子:“那殿下您,打算何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