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窈不知道该如何办,也只能在心中祈祷,裴少辛还安然存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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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兜兜转转,宁舒窈已经将整个江南都走了个遍;她看见了路旁壮丁的尸体,看见了食不果腹瘦骨嶙峋的小娃娃,看见了大腹便便却面黄肌瘦的孕妇。
她见着了朝廷一波一波粮食的供给,也瞧见了壮硕的男子为了一己私欲抢了幼童的吃食。
她目睹了这世间的美好与黑暗,也探出了人性的底线。
若是原来的宁舒窈,定是会悲伤思秋,想着天下苍生。
可如今的宁舒窈,心里除了裴少辛,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听闻裴舜派了五皇子裴卿前来江南,宁舒窈有些恍惚。
前世也是他,命运的齿轮仿佛再次扭转过来,一切恢复了原来的样貌;除了裴少辛如今还下落不明。
裴卿到了江南后,第一件事便是遵从了皇后的指令,寻到了宁舒窈。
等到他见到宁舒窈的第一面,他便愣住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宁舒窈如今神色憔悴,完全看不出之前在京兆生龙活虎的模样。
只是她却无所谓的笑了笑,朝着裴卿福了福身:“五皇子。”
裴卿虚扶了她一把:“太子妃不必多礼,应是臣弟向你行礼才是。”
宁舒窈出京兆的第二日,原本压在裴舜那儿的赐婚旨意便公告天下了。
众人虽十分诧异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毕竟宁舒窈虽出身侯府,却也只是一个二房家的女儿,宁父只是一个五品闲职,按理来说宁舒窈当是配不上裴少辛的。
可如今裴少辛已被下了死讯,于是乎,众人对宁舒窈便是愈发的惋惜了。
更有甚者,恶意揣测宁舒窈与裴少辛的关系,说他们婚前苟且,如今宁舒窈有孕才叫皇帝皇后下了这道旨意。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裴卿自然是不会同她说的。
裴卿看着宁舒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论如何,你总该照顾好自己的,便是宁大人和宁夫人也会心疼的。”
宁舒窈也晓得裴卿这是为了她好,只是她如今夜不能寐,若是睡熟了便会梦到满身是血的裴少辛。
无一例外。
“五皇子,我爹娘如今如何了?”
裴卿开口:“身体健壮,无病无痛,就只是十分挂念你。”
这是宁父的原话,便是让宁舒窈在外边莫要担心他和自己夫人。
只是他着实想念自己的娇娇女,思忖了许久还是叫裴卿带了这后半句话。
宁舒窈想到了自己父亲别扭的神情,也摇了摇头笑了笑。
她抬了头看着裴卿:“还请五皇子回去之后同我父母说,阿窈在江南很好,叫他们勿要挂念。”
裴卿思忖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只是等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边侍从匆匆来报。
“不好了殿下,外边又起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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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奴隶
裴卿面色一凝, 急忙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便是宁舒窈也站了起来看着那名闯进来的侍卫。
侍卫脸色极差,开了口:“坝口又崩了。”
裴卿脸色煞白:“完了。”
水冲进城里,毫无防备的百姓被巨浪拍打, 瞧见这幅场景的人急忙拉着自己身边的人往高处跑,好在有上回的教训,这次高地比之前洪水来时的高多了, 也坚固多了。
这是坝口第二次崩溃了。
宁舒窈看着裴卿急忙赶出去,号召群臣侍从一道疏散百姓时,她突然看见底下衣着褴褛的人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宁舒窈浑身一整, 止不住的往下边冲,便是连裴卿都吓了一跳。
只是她跑的太快, 被地下的石子给绊住脚了, 以下摔倒在地, 裴卿见状急忙将她扶了起来,细腻的肌肤在裴卿指腹下滑过, 他有些愣了神,哑着嗓子说道:“你没事吧。”
宁舒窈没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她抬了手指着下边的人群中:“少辛在那,快去找他。”她见着身边的人毫无动静, 便拉着他的袖子,急得都要哭出声来了:“快去找他啊!”
裴卿这才回过神来了,想到自己方才孟浪之举, 不由唾了自己一下:裴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将宁舒窈好好安置在上边,才派了人去往宁舒窈方才指着的那处去寻。
他不甚在意裴少辛是死是活,也不在意日后的储君是谁,反正无论是谁, 他都是那个肆意逍遥的王爷,因为他裴卿有这个筹码。
只是宁舒窈方才的神情着实将他给吓着了,况且这些皇子之内,裴少辛最合他意。
裴卿想了想,若是真的叫裴少辛上位也未尝不可;裴少辛毕竟从小以太子的身份培养,做事光明磊落,不会与他刷这些个小心思。日后等他即位了,日子相比也不难过,总比和其他皇子勾心斗角的好。
只是叫裴卿和宁舒窈失望的是,派去的侍卫一无所获。就连宁舒窈也在怀疑,方才的惊鸿一瞥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毕竟她这些日子着实没休息好。
裴卿看着宁舒窈,本想伸出手来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把手给收了回来:“你,放宽些心。皇兄他福泽深厚,绝对会没事的。”
宁舒窈放长了远山,面上又恢复到方才淡淡的神色,她叹了一句:“希望如此。”
***
底下人群中,有一个牵着几个奴隶的奴隶主正在驱赶着自己新买到的奴隶。
“你,快些走。”他拿着鞭子,看着那个身量高挑,容貌俊逸的奴隶开口说道:“若是还不走,我就抽你了。”
那人抬起头来,眼神冷冰冰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奴隶主被他这眼神吓得腿脚都有些发软,手里紧紧的攥着羊皮鞭,跃跃欲试了几番还是没往他身上下手。
小奴隶又低下头去,方才的心惊胆战,仿佛只是一场梦似的。
奴隶主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置之脑后,既然小奴隶已经走了,那他便也不用再恐吓他了。
小奴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上边有一个未愈的刀伤。
他自从醒来便在别人手底下扭转,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小奴隶。
与其他奴隶不同的小奴隶。
他抬了头看着方才买下自己的人,不知自己又该去往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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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窈自从见了那抹背影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了,这会儿采绿已经喊了她三四回了,宁舒窈却也还没听见。
“小姐...”采绿已经有些无奈了,在她面前晃了晃:“您今个这是怎么了?奴婢都叫您好几遍呢。”
宁舒窈这才回过神来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采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总觉得,今天见着表哥了。”
只是她面色却极为不好,果不其然,采绿听到了下一句:“可是我瞧着他如今有些怪。”
采绿眨了眨眼睛问道:“怪?如何怪了?”
宁舒窈抿着唇:“浑浑噩噩的,好似认不得人。”
这下采绿便有些惊了:“这...”
宁舒窈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大概是我多虑了吧。”
她踌躇了一会还是说道:“往北边走该去哪里。”
采绿垂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大概是,蜀州。”
宁舒窈有些惊讶了:“蜀州?那岂不是兄长的地方?”
宁舒窈嫡亲的兄长在蜀州书院,两三年才能回家一次,只是他也极为喜欢这个只比他小几岁的妹妹,经常给她带些稀奇的玩意儿回来。
采绿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那小姐,咱们过几日便启程去蜀州吧。”
那个背影一直魂牵梦绕着宁舒窈,她看着采绿点了点头:“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你今日便派人去五皇子那儿,替我告个别吧。”
采绿颔首称是,便转头往外边走。
宁舒窈看着摇摇晃晃的灯芯,有些愣神。
那真的是裴少辛吗?她有些不敢想。
这些天来,有多少希望,便有多少绝望。
宁舒窈掩着面,又开始对过几日的行程慢慢有了期盼。
许是因为这个,她今日入睡后,第一次没有梦魇,反而梦见了穿着月白衣裳的裴少辛,转过头来在她发髻上别了一朵桃花。
宁舒窈嘴角牵起,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