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仰山用力推开门,结实的门板撞到白墙发出巨响,医生与护士纷纷在病房外等候,留下他和许狄两人。
站在窗边的许狄忽地转头望向门口,发现是屈仰山,失望地背过身,他手中紧握锋利的水果刀,表情颓然地说:“你来了。”
既然屈仰山来了,那就共沉沦吧,反正大海辽阔,尚能埋葬六具肉体——许狄,沈晛,斐,屈仰山,阮秋屿,谁也无法逃。
许狄与屈仰山对视,他从男人的瞳仁里看到阮秋屿的影子。
阮秋屿有什么好。
好在家世优渥,好在天赋异禀,好在舞团团长欣赏他,好在沈晛曾喜欢他,好在屈仰山爱他。
一想到,沈晛追求心上人的笨拙曾给予阮秋屿,屈仰山的满满一目柔光赠予阮秋屿,他的心脏犹如被浇淋滚烫的油,烧成一个个伤疤。
精神折磨比肉体折磨更痛苦,许狄要所有人尝尝。他不甘心,凭什么他情场事业皆失意,其他人却两边得意。
他们都很可怜,但他要做幸运的那一个,所以他痛苦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陪伴。
屈仰山关上病房门,眼神阴翳地盯着许狄:“许狄,不要再玩这种把戏了。我说得很清楚,我们没有纠缠的必要。”
曾经他说要走,屈仰山会挽留他,现在再也不会说,许狄也不在乎,屈仰山于他,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
许狄在屈仰山燃起火光的眼中燃烧,他没有被震慑。
反而轻笑一声:“我知道没有纠缠的必要。今天过后,我们两不相欠。”
“许狄,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狄往一楼看,一楼的救护人员正为气垫床充气,他举起水果刀,面容清晰地映射于刀面,憔悴苍白,嘴唇干裂脱皮:“之前你说过会为当年分手的事补偿我。仰山,我没记错吧。”
“许狄,我以为那晚把说清楚了,我们本不相欠。”
屈仰山想走过去,趁许狄不留神的空隙迅速将他制服。
但许狄灵敏地发觉,赤裸双脚向后挪动,似要翻窗而去。
命是许狄手握的最后筹码,失去即满盘皆输,他把刀尖指向屈仰山,对准心脏,发狂地吼叫:“你说的不算!你就是欠我!如果不是你和阮秋屿在一起,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屈仰山厌恶地扫他一眼,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他对现在的许狄无法说理,更疲于应对此事。
屈仰山记得,今晚本该与阮秋屿过生日,他拿出手机看时间,23:59分。
“那我们不说废话。说吧,你的条件。”屈仰山冷漠地说,眼底尽是不耐烦。
许狄听见自己最想听的话,毫无思考地说:“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当舞团的首席。”
“我相信你办得到。你满足我,我不会再找你麻烦,我许狄,永远消失在你眼前,我说到做到。”
屈仰山耸耸肩,这个条件很简单,他不假思索地答应,竟有一种解脱感:“好,我答应你。”
许狄得逞地笑了,他将水果刀扔在地上,比一个手势:“现在,我们两清了。”
在屈仰山转身离去前,朝背影喊:“屈仰山!再见。”
屈仰山身影一顿,一切可笑至极,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他的那片白月光,落幕了。
屈仰山赶往生日会场后时间已过深夜十二点半,而小助理告诉他,阮秋屿半小时前已离开颛顼大饭店。
第十四章
台上的五人乐队正演奏歌曲,台下阮秋屿一个人欣赏,他无心吃饭,心不在焉地想屈仰山和许狄的事情。
即使屈仰山向他表明不爱许狄,即使他明白人命关天不可任性,即使他清楚人命更重要……但心酸与不安扔缠绕在阮秋屿心头。
阮秋屿无法忘记恶梦般的昨日,空房的冷清,冰冷的晚餐,屈仰山无感的眼神,许狄的恶毒,点点滴滴拼凑的噩梦,他全忘不了。
等待的每分每秒如针尖刺痛阮秋屿,当时针指向十二点,不论噩梦或好梦,都该苏醒。
二十六年的人生,一个人庆祝生日,原以为二十七岁的生日有人陪,也不过是奢望。
凌晨十二点,小助理推着生日蛋糕出现,阮秋屿漂浮的最后一丝期待泯灭于燃烧的蜡烛,消失殆尽。
朝起夕落唤醒寂寞,爱你守候无助的等待,祁望明天的你依然爱我。
小助理将蛋糕摆上桌,嗓音微抖:“老板……等下就到了。”
说出口的话他自己也不确定,只是觉得阮秋屿应该开心。
阮秋屿没应声,他看着蛋糕,脑中浮现一个电影场景:一位愤怒的女人用刀捅入蛋糕,巧克力酱全数涌出,反复几次,蛋糕四分五裂。
阮秋屿笑了,他的心刻苦铭心地痛。
恰时杭一斯发来视讯,他一看阮秋屿薄红的眼皮就明白所有,但语气仍开心地祝贺:“阮秋屿,生日快乐!”阮秋屿勉强地轻笑一声,心不在焉地说”谢谢。”
谢谢杭一斯多年陪伴,谢谢与他过生日,谢谢他没有问为什么屈仰山不在场。
落寞的空间里,阮秋屿双掌合十,闭眼许愿。
闭眼许愿那一刻,他禁不住猜测:就现在,屈仰山是在想往后每年陪阮秋屿过生日,还是在担忧许狄是否感到害怕呢?
阮秋屿不知道。
但他还是对自己说:生日快乐,阮秋屿。
阮秋屿没有愿望,一切皆是空。他怕,怕热烈的梦,怕永不坠落的想念,全部倾翻。
屈仰山慌忙地赶回家,一手提着礼物打开家门,客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平常睡在沙发等他回家的阮秋屿不见踪影,桌上的生日蛋糕融化成一团软塌塌的奶油,顺着桌沿滴落在地。
屈仰山轻轻推开房门,被窝微微拱起,他烦乱的内心因此安定,阮秋屿肯定知晓今晚发生的事,肯定心怀芥蒂,介意他的缺席。
阮秋屿的乖巧睡颜令人疼爱,屈仰山目光灼灼,克制地抚上熟睡人的脸,阮秋屿被惊醒。
他缓缓睁眼,神色带着懵懂的可爱,情绪隐藏不住脆弱:“你回来了……”
屈仰山眉心蹙了蹙,突然靠近阮秋屿耳侧,扣住身下人的肩膀,低声说:“对不起。”又补充道:“生日快乐,阮秋屿。”
阮秋屿意识涣散,耳朵灵敏,他清晰地听见这些话,透过耳骨,传到四肢百骸。说”对不起”于事无补,曾经说着伤人话的屈仰山慢慢爱上阮秋屿,或许也正在失去阮秋屿。
“我明白的。”阮秋屿抿了一下嘴唇,揉揉干燥的双眼,“我知道这样做非你本意,许狄以命威胁,换做我,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内心尚存一丝谅解,但阮秋屿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屈仰山知道阮秋屿无法轻易释怀,而获得原谅比死亡更难。
他沉默许久,双手揽住阮秋屿肩膀,紧贴颈窝,哑声说:“今晚与他见面,把话都说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见许狄,不会再有下次。”
阮秋屿抿唇不说话,低头垂眼看着被子。
屈仰山自顾自地说:“助理说你今晚喝了很多冬阴功汤,我怕你饿,又买了一份饭,要不要试试,顺便拆生日礼物?”
等待许久,阮秋屿长叹一口气,说“好。”
两人并肩坐在餐桌前,这似乎是阮秋屿第一次与屈仰山吃”晚餐”,他撑着下巴注视屈仰山吃饭的侧脸,这张脸,值得男孩女孩为此倾慕不已,这个人,最会利用爱伤人。
屈仰山为他拆生日礼物,撕开一层层包装纸,水晶箱里是一双高级定制的芭蕾舞鞋,阮秋屿轻笑,眼里透出些许笑意,他喜欢这份礼物。
阮秋屿笑意明媚,目光交接时,屈仰山再次倾心,他享受此刻温情的时光,只想和阮秋屿在一起。
屈仰山说:“下个月,我们再定制一对婚戒吧。”
阮秋屿与他对视,无法言语其他,只温声应下:“好……”
爱丽丝舞团首席竞争赛那天,阮秋屿穿上屈仰山送的芭蕾舞鞋,在舞蹈室苦练许久,他不靠父亲和屈仰山,只希望凭舞蹈实力竞选首席成功。
能否成为舞团首席对阮秋屿很重要,他热爱芭蕾舞,渴望自己的芭蕾舞事业发展得更好。
阮秋屿是第一位竞选者,赢得六位评委的一致好评,一身轻松地走出场馆,他接到屈仰山的视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