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做丞相这么多年,先皇尚且爱护有加,手把手扶持的新皇却想趁早取权,浮躁过度了。
林涛虽职位没了,人脉还在,家底还在,往日情谊还在,能力也还是有的。
做丞相的人,内心曲曲绕绕,哪会一直受挫?君不仁,臣亦可不义了。
这些年新皇立新臣排斥旧臣,贬位或杀害,完全不顾君臣情谊。
新朝代,新过了头。人心,往往最是险恶。
魏凉是经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已取代谢言的父亲的职位,可他没谢言父亲那爱国之心和忠臣之心。
“你两年前发现魏凉有谋反之意,如此直接找我爹爹商量对策,不怕我爹爹把你买了?”林洵对谢言抬了抬眉。
“不会,林伯伯与父亲交情深切,林伯伯正直,我想林伯伯一定也想为旧臣还个公道。”谢言顿了顿,“何况,此番不为谋逆,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林洵一想到两年前爹爹给他看的那封来自谢言的厚厚的信,跟他每月给他的不变的“三字”信相比,真的太大差别了。
林洵想想就很气,“我说,我前两年可给你寄了不少信,怎么没见你回过一封信?这些年,净会弄那三字书来气我,哪有人像你这样的?真是的。”
谢言有些无辜,“你何时给我寄过信?”
“你刚去那两年,我可寄了不少信,你总不会没收到吧?”林洵愣了。
谢言皱眉,他从未收到过林洵的信,当时他刚去军队,皇帝虽同意他去参军,但却暗中派人去监察他,林洵的信怕是都被拦截下来了。
皇帝可是让谢言与京都的联系隔绝做到了彻彻底底啊,暗中监察他与谢言父亲旧党是否有联系,监察了他两三年。
可皇帝不知,大将军的人脉可不比皇帝窄。谢言每月送到林洵手中的信都是借着大将军旧党之手发出去的。
军队,可是大将军的主场。
“我不曾收到,怕是都被皇上派去监督的人截去了。”谢言如实回答。
林洵愣了,“皇帝还派人监督你?”
这是林洵没想到的,他不知,原来谢言在军队的境遇竟也是难以动弹,幸好,那些信都没写什么大事。
谢言看了看愣住的林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眯了眯眼,笑了,“是啊,可都派在身边,没漏身份,可我知道。三年前,我就把他们找理由遣散了。”
放心,你后来的书信来往可安全得很呐。
“如此这般,我就不计较那些我掏心掏肺地写的书信了。看你这些年不间断写的书信,虽然很气人,但还凑合。以后,要还写三个字,小心我揍你。”林洵恶狠狠地到,还举了举拳头。
谢言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样子的林洵,奶凶奶凶的哦。
“我还以为啊洵你不曾写过信给我,我可伤心了。”谢言装模作样。
林洵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子,谢言每月都给他写信,他的信没一封到谢言的手里,是挺让人伤心的。
林洵非常聪明地扯开话题,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把写的诗词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对谢言说:“过来,这都是我的诗词哦,看看怎么样?”
林洵觉得,自己真聪明。
☆、宫变
谢言轻笑,无奈,闻言也凑上去,“我看看。”
小坏蛋有一点点傻啊怎么办。
时间过得很快,谢言在林洵家吃了午餐便回去了,毕竟现在事未着落,林府谢言不能多待。
林洵在府门前看着谢言远去的身影,有些愣神。
刚刚,谢言离开前对他说,“我回来了,就不走了。”不走了嘛?真好。
慢慢远去的谢言,眼神越发坚定,六年时间,够认清很多事情了。
——
两天后,皇帝寝宫外,林月月看着挡在门外的两位侍卫,皱眉,看向一旁的郑公公,眼神锋利,“怎的?本宫来见皇上,不去通报,在这拦着是要如何?”
郑公公连忙求饶:“哎呦,我的娘娘啊,魏昭仪在里面呢,皇上说谁都不能进去。奴才没法,是皇上的意思,娘娘可别怪罪奴才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林月月眼神闪过一抹脆弱,随即又消失不见了。
“那本宫就不打扰了,等皇上好好收拾好,你跟皇帝说,本宫明天带源儿回娘家一趟,住几天。另外,此事不必声张,安静些好。”一种很冰冷的语气。
“知道了吗?!”
郑公公连忙道,“是是是…奴才一定听从娘娘吩咐。”
随即林月月转身离去,身着凤袍,却更显得身体娇小,有种莫名悲凉的感觉。
林月月眼里有些湿意,秦怀,各自珍重吧。
本来可能只要一句关心,她就会好好待在这,一同共进退。可太多次了,连面都看不到,说话做事还得靠公公来传达。她还不能倒下,她还有源儿,源儿需要娘亲。
一句关心,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收到了,久到她都对自己的感情绝望了。
她喜欢他,她不后悔,可她后悔把决定交给他了。
——
林月月回林府那天,林洵看着归来的家姐,只唤了一声“姐姐”,就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都知道。
谢言已带上他的兵去了江南,京都就剩下魏凉的兵和另一位将军的兵了。可惜,另一位将军是魏凉一手提拔上去的。
不过一夜,皇宫灯火通明,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出什么。后宫的人都畏缩着,不敢言语,安安静静待在整个后宫最大那片空地上。
周围围着的,是魏凉的兵。
最热闹的,怕就是皇帝的寝宫了。
“魏凉!你敢!”秦怀一气之下砸了手中的酒杯。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反!”
魏凉讥笑,“我怎么不敢,这可都是皇上逼我的。”
“皇上您不是一步步帮臣排万难扶持我嘛,这不是给我机会嘛。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凉笑得猖狂。
秦怀气急,是他太过相信魏凉了!是他太过求功急利!
“皇帝啊,你还小,不懂事啊。”魏凉嘲笑,“从你把谢宁算计死了开始,你就已经没有后路了。一步步把当初的大山打倒的可是皇帝你啊。”
秦怀知道,他输了,“你不怕谢言回来反抗?据我所知,他手段可不少!”
“谢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凉放肆大笑,“那谢言可是自己离开的,皇帝别忘了,谢宁的死可是你一手造成的,谢言可是他儿子。”
“你!!!你们竟然!!!”
魏凉转身往外走去,“皇上就歇下吧,酒杯是有毒的。不过放心,没几天半个月死不了的,等我明儿让皇上手写让位书,皇上就功成身退,过几日偏可离开这了。”
秦怀怒极反笑,“魏凉,当年谢宁的死可跟你脱不了关系。哈哈哈哈哈哈哈…”
“报应啊!”秦怀不知为何眼睛有些湿意。
“给我看住他!别让他死了!”
“别人问起,就说皇上病了,不宜多动!”
魏凉笑了。
☆、姐弟
林府内,依然是那个凉亭,林洵站起身,抬头看看这日显得特别明亮的月亮,沉思着。
林月月坐在凳子上,摆弄桌子上的茶具,不发一言。
良久,林月月看着弟弟的背影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有因便有果,我没有任何怪罪你和爹爹的意思。”
“啊姐,不必逞强,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林洵回过头来,转身到林月月对面坐下。
林月月轻笑,“傻弟弟,我可是你姐姐,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啊,是非对错,我心中自有衡量。”
“和秦怀夫妻一场,如此这般我当然会难过。”林月月顿了顿,“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他了,我喜欢的是他最初捏造给我的那个假秦怀。”
林洵点了点头,垂眉,拿起一杯茶水细细品尝,不发一言。
林洵觉得,他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林月月看着沉默的弟弟,笑地温柔,“啊洵明明是弟弟,怎么总是装成个小大人模样。”
又逗他,“小时候调皮,长大这么安静的呢?平常可不见你对谢言这般小大人做事。他这次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想法吗?”
林洵抬头,瞪了瞪眼前拿他打趣的姐姐,“啊姐,我长大了,当然得成熟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