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孙子朝着自己微微摇了下头,老爷子有些失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对祖孙俩亲昵的站在一起。
“林爷爷,林大哥!”
苏慧兰进屋礼貌的打了声招呼,见灶台边的柴火筐子空了,便准备出去抱柴火。
“妹妹,我陪你去!”
林之岳忙自告奋勇跟了过去,剩下林老爷子直觉自己迟了一步在屋里扼腕不已!
两个人在柴火棚里装柴火。
林之岳看着妹妹蹲在地上,连捡个柴火也一脸认真的表情,实在可爱的紧,便忍不住没话找话道:
“小兰兰,这里冬天是不是很冷啊?”
苏慧兰点了点头:
“很冷,常常零下四十几度。”
林之岳立即顺势道:
“那你有没有考虑带着苏奶奶到温暖一点的地方生活?”
苏慧兰捡柴火的手顿了下,最终摇头道:
“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爸爸也在这里。”所以她不会离开。
林之岳从苏队长那里了解过,妹妹的养父就葬在北山一处山坡上。
对于这个英年早逝的男人,林之岳向来报以最大的敬意。
如果他还活着,他绝对没办法这么大喇喇就跟妹妹提出离开的建议。
可如今这位善良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在千里之外却还有另一位父亲每天只能痴痴看着照片缓解对女儿的思念。
他缓缓道:
“小兰兰,我以前有一个战友,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过世了。我们按照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撒进了大海。”
“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可是在我们这些战友心里,他还活着,就活在我们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每当我们想他的时候,就跟活在这里的他说上几句话!所以他从来不曾真正离去,而是始终伴随着我们,天涯海角,继续去执行他生前未完成的那些任务。”
苏慧兰沉默下来。
如果说她到现在也没看出林家祖孙的身份、来意,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她不会骗自己,她也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今天换个人跟她说这番话,她一定会佩服对方对死亡的理解,可对象是他,她就唯有保持沉默。
而林之岳见她不说话,知道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也不再出声,陪着她一起沉默。
眼见着柴火筐满了,他正想伸手去拿,忽听对方低声问道:
“你出任务很危险吗?”
林之岳怔了下,很快答道:
“还好,我受过最严重的的伤是躺在医院里一个多月,不过那时是因为我自己太大意,用爷爷的话说,出点血算交学费了。”
苏慧兰下意识就往对方的身上看了眼,心里不由自主在想那个伤在哪里。
林之岳瞬间看懂了她的心思,心里涌起一阵雀跃,立刻指着自己右胸的位置道:
“就是这里,挨了一刀,流了点血,不过现在早就好了!”
想了想,他又轻声道: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因为有前人趟过的路可以走,已经好很多了!真正吃了无数苦头、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是爷爷和爸爸那样的人。”
“你知道吗?爷爷的身体里到现在还有弹片没有取出来,每年换季和变天的时候,身体都会变得虚弱。”
“爸爸身上有无数的伤痕,最大的在前胸位置,有十几公分那么长!我儿子小时候跟他一块洗澡的时候,还被吓哭过!”
“可他们从来不觉得苦!他们只把这些当做是自己的勋章,自己的荣耀!”
他盯着苏慧兰的眼睛,声音低缓而坚定。
“尤其对于爸爸来说,哪怕遭受妈妈的误会,险些闹得一家分离,他也从不后悔……他是一个意志力极其坚定的男人,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
“从小到大,我唯独只见他在一件事上伤心到流泪,那就是……”
“抱歉,我要赶快送柴火了!再晚会耽误奶奶做饭了!””
这时,苏慧兰突然出声打断林之岳的话,一把抱起地上的柴火筐,掉头匆匆回了屋。
剩下林之岳站在柴火棚里,痞帅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妹妹,只要你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就好。
……
一晃到了周日,苏慧兰被那对祖孙俩搞得心烦,再加上想去看看春晓,便一大早就出了门。
出门前,她特意和奶奶起早蒸了一大锅野菜肉包,用棉布反复包了几层,外头还加了一层塑料布,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还有头一天卤好的猪耳朵、猪蹄,也都用油纸包好,一起装进篮子里带着。
走过贮木场不远,果然见原先路边那片小山包被推平了,这里马上就要兴建一座大型的木材加工厂了。
如今地上堆放着大批的石头、砖瓦和板材,不少士兵和工人都在穿梭忙碌,看着就是一派兴盛红火。
苏慧兰站着看了一会儿,还凑巧碰到了熟人,正是拉过她两次的运输连一排一班的刘班长。
刘班长刚好拉了一车石头过来,老远见着她,便停了车,跟她打招呼。
说了两句话,苏慧兰又跟对方打听,春晓今天来不来上班。
没想到刘班长还真知道!
“今天早上我在食堂看见她了,估计她今天应该还有班!这么着,正好我要把这车石头过下数,苏老师,你上车,我把你带过去!”
苏慧兰连忙跟刘班长道谢,坐着对方的车到了大里边一排临时库房前。
按照刘班长告诉她的,她很快就在一间放置了不少红砖的库房里找到了钱春晓!
“春晓!”
“兰兰,你怎么来了?”
正趴在桌上写字的钱春晓一看见她来,眼睛都亮了,连忙起身过来。
“快过来坐!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渴了!我杯里的水凉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兑点热水!”
苏慧兰忙拉住她的手:
“春晓,不用了,我一点也不渴!”
“我给你带了广东菜猪肉馅的大包子,还有你爱吃的卤肉,你先坐下吃点,省着包子一会儿凉了!”
说着,把篮子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包子因为外面包的层数多,摸着还有股温乎劲儿,倒也不影响入口。
钱春晓一看好友给自己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心里感动不已。
“兰兰,你是不是把每月那点肉票都用在我身上了!”
苏慧兰笑道:
“哪有,我跟村里人换的!再说你没发现我每次招待你的都是这样的边角料吗?我运气好,买到不用票的了。”
农村人年底卖生猪的时候,在完成了统购的指定斤数后,剩下的猪肉既可以让杀猪师傅屠宰处理后直接分出来带走,也能换成相应的肉票,留着来年慢慢用。
而他们这儿地方偏僻,没有食品站,都是供销社代为卖肉,每天过了中午以后,剩余的边角料是不要票的。
自打春晓来以后,苏慧兰就对大伯一家有意淡化了当初编造的那位“伯父”的事。
为了避免互相露馅,她在春晓面前也只说家里的东西一部分是王大娘家寄的,一部分是自己跟人换的。
春晓知道秀山这边管理政策比山外宽松,倒是从来没怀疑过。
听了苏慧兰的话,她直接就夹起一根猪肉朵放进口中!
“边角料才好,看看这脆脆的猪耳朵,还有这香喷喷的猪蹄,别人怕是要羡慕死我的!”
苏慧兰笑了起来,又赶忙给她拿了一个包子,让她赶着凉透之前快尝尝。
之后,她才开始打量起这间临时库房来。
这库房挺大的,也十分简陋,里面主要堆放的都是砖瓦。
唯一一张办公用的木桌就挨在南窗下,与窗子并排摆着。
她们并排坐在桌后的木凳上,后面的太阳光正好晒到了后背,还挺暖和的。
打量完这片工作场所,她的目光最终又落到旁边好友的身上。
春晓明显瘦了一圈,苏慧兰总觉着她的脸还没有手里的包子大呢!
春晓……大概还是在想着大哥吧。
她想起自打那天跟大哥谈过一次后,之后她再过去教课的时候,关于春晓的事,大哥就一个字都没再提过。
就算二哥跟她说话时无意中提起春晓,大哥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波动,就像完全当对方是个陌生人一样。
可大哥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受,不知道他要这样伪装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