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英台见过苏老,苏老能来忘尘楼,忘尘楼上下莫不万分惊喜。为苏老介绍一下,这二位分别是宜都王,与小生的朋友明朗公子,请容我等送送苏老。”
“苏老,小王早前去拜访您,只是一直等不见您云游归山。”
苏老听闻略微含笑,只恭敬回礼。“老朽,见过王爷。”
“明朗常听师傅谈起您,如今终得一见。”
“你师傅?”
“是,明朗自幼受墨言师父教导。”
“原来是墨言,那便不奇怪了。”
“苏老认识家师?”
“你师父现在可还好?”
“家师已故多年。”
“哎,可惜了。我与他年少时就已相识。今日时间匆忙,来日还请小公子多上我南山坐坐,同我再讲讲你的师父。”
“是,小生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林菀柔见苏老就要启身,再不插话,恐无说话的机会,于是走上前说道:
“小女林菀柔见过苏老。”
苏老爷子思忖了下,“当年与我同朝为官的林老之幼女,倒与你的名字相仿,。”
林菀柔见苏老爷子认得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但她仍旧谦卑有礼地答道:“回苏老,家父正是林谦”
“果真如此,往年我与他曾一同为官数年,如今故人都已去了。”苏老伤摇头感地说道。
“小女自幼听闻家父谈起苏老您博学多识,学旷古今,通天文知地理。小女也知道苏老曾说过毕生只收一个弟子,且直到现在这个位置还空着,小女......小女斗胆向苏老拜师。”
“林姑娘家学渊博,何必拜我为师呢。况且我已收一名弟子。”
林菀柔虽大失所望,但也极力克制情绪,问道:“不知是谁家子弟得幸能拜苏老为师。”
“呵呵,画夏山家的那丫头古灵精怪非与我打赌,怎知她十日内还未解出我的题,这才肯拜于我门下。这也是前几天不久的事。”
林菀柔似乎并不甘心,“画家?苏老的徒弟是画家的哪位小姐?”
苏老则一边意味声长地瞧着一旁的画颜,数着胡子含笑不语。
刘车儿思忖道:“春风迢献万里香,云绛羞面拂柳殇。碧水怅忆昨日面,流花千里浅画颜。我猜苏老新收的这个弟子定是画太守的小女儿画颜罢?”
“听闻当年画颜出生之时,红霞满天,顷刻间万花齐放,香飘万里,这首诗也因此而生。”刘车儿又疑惑道,“且不论这首诗描述的是否真实,可我却听说那画家二小姐大字不识,专喜骑马涉猎。这江湖传闻哪种说法都有,只是不知哪个才是真的?”
“哈哈哈,传闻是假也有真。要不是当年欠下的人情,来忘尘楼赴约还债,恐怕我连山都懒得下了,如今债已还清,我这便回去了,尔等不必再送。”苏老说完,摆了摆手,便与那书童下楼,坐上马车鞭长而去。
第二十章 草庐夜话
画颜站在他们三人身后一直未曾答话,方才见苏老像是瞧着自己偷笑的模样,想来那老顽童十有八九已经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有意不说,打哑谜吧。
“菀柔姑娘,天色已晚,不知本王能否有幸送姑娘回府?”刘车儿柔声说道。
林菀柔含羞俯首谢礼,“有劳王爷了,小女不甚感激。”
画颜不禁暗自偷笑,好一对郎才女貌。再瞧那明朗,却不同上次那般热情,按道理,他们应该都把林菀柔当做那晚的自己了吧?今日竟一句话也没对她说。
“朗兄,贾兄弟,就此告辞,他日再会。”刘车儿说罢,拱手与明朗作别,便与林菀柔上了马车。
“忘尘楼随时恭候王爷大驾!小的恭送王爷!”
见宜都王的马车驶远,画颜这才挺直腰板,对未来的皇帝她可不敢怠慢。今天的目的已然达到,想要探知答案,就必得先接近他们。
“你这殷勤献了一整日,不累吗?”明朗突然从后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
“呃......朗兄莫要误会小弟,小弟就是这么个热情的人,哈哈哈......”画颜学着男子声音,吼着嗓子大笑道。
明朗摇了摇手里的酒袋,“还有酒么?”
“有,我这忘尘楼的酒有的是。”
“提上两壶,随我来。”
还没等画颜反应过来,只见明朗头也不回潇洒地往前走了。画颜立刻吩咐小厮拿来两壶酒提上,急忙尾追了上去。
夜色已深,各家各户也都熄灯入梦,屋檐上残留的雨水仍旧滴滴答答地落入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小小的水滴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池领地,大池小池,深浅不一,殊不知,如此盛世,也只存于黎明前的间隙之中。
类似江陵桃园的绝色景象自然不止那一处,在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之下,任何一处景色无需另加修饰,都能成为一副壮丽的图画,沿着京城外的小溪流寻去不远便有一处。那儿四面环山,云雾缭绕,碧树奇石,山缝隙中更有一股清流常年涓涓不息,实是清修静养的好去处。能有慧眼识得此地的好处的,便只有那独居于山间草庐之人罢。
“朗兄竟然独享着这么个好地方,陶渊明所说的世外桃源与此地相比,也相差无几了吧。若我早先认识你,便也不会错过这里的美景如此之久。”画颜躺在草庐中的地板上,枕着酒壶,翘着二郎腿,昏昏欲醉。
“陶渊明是何人?”
“他?呃......你还不认识......”
萧明朗浅露笑容,打开剩余的一壶酒,抿了一口,又将酒壶递给画颜。“英台兄若喜欢,自可常来。
“朗兄,此地虽好,可常年独居于此,总还是觉着有点冷清吧。”画颜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接过明朗手中的酒壶。
“我反而习惯了,渴了便喝门前的泉水,饿了便摘窗外的果子,我这草庐有酒还有这读不完的诗书,这几年竟不知愁为何物。”
“好一个山庐野人,日子过得可真快活呀!”
“来过这草庐的人,也只有王爷,你我三人。”
画颜偷笑着调侃道:“星辰之下,朗兄又深夜邀我来此,这是终于将我认作知己了吗?”
萧明朗笑而不语,只是那双仰望满天星空的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格外显眼。
“只是,你一个山间野人,怎会与皇亲贵族,宜都王相识?”画颜好奇地坐起来问道。
“原先我并不住在这京都,我与他孩童时便是玩伴,他住街头,我住街尾。”
“原来是发小啊......”画颜喃喃自语。
画颜又重新躺下,睁着大大的眼睛无事地打量着这间草庐。门口散放的酒瓶罐子堆起来估计与门同高了吧。除了这小火炉上的水壶,连锅碗瓢筷都不曾见到,也就只剩这小酒桌上的两只盛酒的小碗。屋内除了两个堆满书的竹架子及散落在地下的纸墨笔以外,并无多余的摆设。而所谓的床铺,便是地上摆放的草席罢了。
当画颜最后看到角落里破了洞的草席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了解你是个不谙世事,独居世外,不注重细节的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豪放。
“英台兄何故窃笑?”萧明朗回头笑问道。
画颜听闻此话,不满地说:“在朗兄的心里,小弟是不是永远都是个小人的形象了?我这不是窃笑,我是光明正大的笑。哈哈哈......”
“哈哈哈......小小陋室若能使英台兄心情畅悦,也是这草庐所值。”
画颜生怕萧明朗误会,连忙从草垫上站起来有模有样地解释道:“不不不,朗兄,你误会小弟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何陋之有?小弟是赞朗兄好修为,才能参透这其中之道。”
萧明朗听闻此话竟惊讶地盯着画颜半天不作声响,忽又紧抱双拳,一改他散漫慵懒的常态,神色肃然地对着画颜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能说出此番见解的,必不是凡人。”
画颜猛得一起身,本就头晕眼花,又见萧明朗紧紧盯着自己,方才觉着酒意上头,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不由庆幸这微弱的烛火才不易使人察觉。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呵......朗兄过谦了,能结识朗兄是小弟的荣幸......”
明朗凝视远方,微微叹息,“是英台兄盛誉,此庐怎可与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相比。我既无出众之德,又于国无绩。且功名于我又能做何物?我唯一不安的是不能为百姓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