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低头一笑,并不辩驳。她不愿意得罪刘义康,这样会使刘车儿为难。但她也不愿意奉承刘义康,只是因为对他有种本能的厌恶。
萧明朗顿然起身,拱手道:“四王爷息怒,我想颜儿绝没有轻慢王爷的意思。”
刘车儿挥手示意萧明朗入座,转向刘义康训斥道:“康弟!休得再言!画颜姑娘是我请来的上宾,岂是供你点曲的戏子!”
刘义康见刘车儿为了画颜当众训斥自己,心中好是不服,欲向他三哥继续辩解,又见他满脸怒色,才知他是真的生气了,刚想开口又把话咽下。
站在刘义康身后的映寒自是知道画颜夺魂曲的厉害,连忙凑到刘义康耳边悄声劝道:“王爷,此女子身手极为厉害,她手中萧能杀人于无形,我们不可与其正面争斗。”
刘义康听闻,惊讶地抬头打量画颜一眼,“她若果真像映寒说的那般厉害,此刻我也不必逞一时之快,而得罪三哥。”想到这里,刘义康遂改了面色,转向刘车儿低头认错,“臣弟失言,王兄莫气。”
蓼琳琅一听刘车儿说的‘戏子’二字,便知他是在影射自己,脸上红云顿起,
未等刘车儿发话,刘义康又主动拿起酒杯向画颜赔罪,“刚刚是本王失礼,还望画颜小姐见谅。”
说完,他一口将杯中酒饮下。
“倒是机灵。”画颜暗自心想。从桌上拿起酒杯回礼,“是王爷海涵,画颜岂敢责怪四王爷。”
“好好好,都坐下吧。四弟既然想看表演,府上有的是。”刘车儿向候在门外的管家点头示意。
不一会儿,穿着五彩云袖服的舞女翩翩飞入堂中。
伴奏的不是管乐,却是一张白布和一檀水墨。
舞姿新奇百变,不一会儿,白布却变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画。
众人见了,阵阵叫好。
刘义康并不理会那所谓的表演,一心一意在旁照顾着蓼琳琅,并邀请她在府中居中几日。
蓼琳琅原是不肯,却见对面萧明朗与画颜有说有笑,举止紧密,心中好是嫉妒,为了更多机会接触萧明朗,她便顺口答应下来。
画颜隐隐察觉对面一直有一束光隐射着她,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蓼琳琅的目光。
蓼琳琅,从画颜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很熟悉,像是身边认识多年的朋友。
她很活泼,机敏,得理不饶人,很像一个人......
是了,可不就像我的巧儿吗?
想起馨巧,画颜的目光逐渐暗淡。她心情沉重,自斟自饮。
悲痛的过往再也不能摧毁她,反而更使她坚定。
第一步已经迈出了,胜利还会远吗?
画颜向碰巧投视而来的刘义康,举杯含笑,缓缓将杯中酒饮尽。
第一百三十六章 蚍蜉撼树
星月幽暗,白日独曜,天空蔚蓝色的画布上,逐添颜色。
风渐起,盘云追。
雄山迭起,五虎争斗,凤凰于飞。
新的一天,至此拉开了帷幕。
天空之下,花亭之中独立一女子,仰头望天,饶有兴趣地观看天空上云的百变。
她斜靠亭柱,手握茶杯,嘴角微微上扬,似在看着一出大戏。
三月桃花漫天,和风硕硕,偶有花雨阵阵。
杯中茶遇自由花,独具甜香。
亭中女子惬意呷尝,梦游仙疆。
胜蓝动作轻缓地来到画颜身后,禀道:“小姐,澹台明月在亭外等候,说是有要事同小姐商议。”
画颜回神,坐回原位,轻轻点头道:“唤他进来吧。”
“是!”胜蓝回身,将澹台明月带入亭中,退下,与离木在亭外守候。
澹台明月仔细整理了一番着装,恭敬地朝画颜俯身施礼,“画颜小姐吉祥。”
画颜听了,不觉好笑,“澹台公子不必拘礼,我一无官品,二无头衔,公子无需向我行如此隆重之礼。”
澹台明月笑着答道:“画小姐是三王爷请来的上宾,这是应当的。”
画颜笑着制止道:“我可不习惯。年轻人,当有年轻人打招呼的方法。”
澹台明月好奇地问道:“年轻人又该如何呢?”
画颜笑了笑,站起身,向他挥了挥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澹台明月惊奇地眨了眨眼睛,照葫芦画瓢地,也学着画颜刚刚的举动,“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画颜笑着点头道:“孺子可教也!坐吧。”
澹台明月尴尬地笑了笑,撩起长摆坐于画颜对面。他轻轻抬眼瞧去,见画颜心情不错,顺势接入主要话题,“小姐,彭城王已入府好几天了,连半个兵字都未曾提,我们的王爷最是心善,更不可能主动向四王爷借兵。如若继续像现在这样僵下去,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画颜缓缓收住面上的笑容,举杯沉思,“这刘义康日日与三王爷同进同出,游山玩水,明知现下局势紧迫,他却装聋作哑,对资助一事闭口不提。他的心思可不像当初他说的那般简单。”
澹台明月惊讶地问:“小姐的意思是,彭城王想拥兵自立?”
画颜摇了摇头,“暂不可知。不过也无需过于担忧,彭城王再称大,区区五万兵马,做不成事。”她起身静靠在亭柱旁,目视前方,继续说道:“我料想,刘义康还在犹豫。原因有三,朝廷的震慑,自身的利益,兄弟之情。”
澹台明月迫不及待地问道:“前几日我已向彭城王明里暗里,都暗示了一遍,可他就是没有一句痛快话。三王爷没有发话,我又不好再挑明。我是实在没有法子,小姐可得帮我出个主意啊!”
画颜依然平静道:“这事急不来。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我另有任务交给你。”
澹台明月答道:“小姐尽可吩咐。”
“那小子这几天是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的。”画颜看着坐在树荫底下的离木,忽然奇怪地问道。她观察离木已经好一段时间,从早上开始,离木低着头跟在自己身边就没说过话。
澹台明月丝毫摸不着头脑,“小姐是在说谁?”
“看我,又出神了。”画颜歉笑,随转向澹台明月严肃道:“澹台,你派人暗中去一趟彭城,将那里的兵马布置,人事架构等资料,全给我整理出来。再有,安排几个信得过,且身手高超的人扎入彭城待命,如若能打入彭城王府是最好不过。此事无需向三王爷通报,一切由我负责。切记,行动保密,任何人都不得知晓。”
澹台明月带着兴奋,惊奇地神情,俯身答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个任务!”
画颜自是信任澹台明月的,他们的见识与对天下的谋划,不谋而合。
画颜见澹台明月一点就通,很是满意。
渐渐地,她的目光又被亭外新的风景吸引而去。
亭外,离木摘取荷叶遮阳,呆坐花树下乘凉。
树梢颤动,忽跳下一个人来将离木头上遮阳的荷叶一把摘下。
烈艳的阳光刺得离木一时无法睁开眼睛,完全丧失了防御力。
如同烈艳的阳光出现的还有一张明媚的女子的笑脸。
离木恍恍惚惚站起,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人是蓼琳琅,忽面露羞涩,紧张地低下头来。
蓼琳琅看了看手中的荷叶,又看了看离木,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在这树底下!老实交代,为什么跟踪我?”她忽然转身指着亭中画颜的身影,信誓旦旦地问道:“是她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我跟踪,监视你?!”离木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说,一脸莫名其妙,“我还没说你在偷听我们呢!你反而倒来指责我......”
说到最后一句,离木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蓼琳琅见自己行动败露,双手叉腰,气揪揪反咬一口道:“是我先来到这里的,更何况,”她指着树上,继续道:“我在树上,你在树下,很明显,你就是在监视我!”
离木满目惊讶,好笑道:“你在树上,我在树下,就是监视你?照着这么说,你藏在树上,是在暗,我在地面,是在明。我光明正大,相反,你却是偷偷摸摸!”
“你!......歪理一大通,我才不浪费这个时间!”蓼琳琅说不过,气势汹汹地转身向花亭中走去。
离木紧追几步,伸手挡在蓼琳琅身前,“到底谁说的是歪理啊!你别乱发脾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