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65)

作者:宋三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早上本有些要下雨的模样,到下午后那些个阴沉散了七七八八, 天气晴朗, 日光灿烂,照亮半个屋子。

钟娘走进走出,往院门口张望了数回,从起初的期盼到后来的忧心不安。

顾愈虽对宋绘作了安排,但人自始至终没露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宋绘在院里荡秋千,双手抓着绳索,仰着下巴往天上看,神色悠然。

钟娘虽劝着她宽心, 但实际见着了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又觉得忐忑,犹豫了好大一阵,钟娘走到宋绘身边,唤了声“娘子” 。

宋绘偏头看她。

钟娘柔着声调劝说道:“这院里院外都是闲话,大人听信谣言和娘子离心可就不好了,...与其这样等着,娘子不如主动找大人解释一下当时房内的情况。”

宋绘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钟娘不知道,不过宋绘应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根本没个行动,第二日早间还支着秋谷去将围棋找出来消磨时间。

宋绘能管住自己不去听外面的闲言碎语,下面做事的人可没这个修养,要不死气沉沉要不就惶惶不安,那种由内而外的平静只透在宋绘一个人身上。

一连两日,夏陶总想着当时要是将袁珠表小姐拦住便没这么多事了,这种自责感让她完全睡不好觉,当差时差点将滚水倒在宋绘衣裳上。

春瓷换她的班,让她去休息会儿。夏陶交了当差的牌给春瓷,连声说了抱歉。

“改日你替我的轮次,我也不亏个什么,道什么歉。”春瓷系上当差的腰牌,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跟着娘子有一年了吧?”

夏陶点头,“有了,一年半马上就有两年了。”

春瓷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快,而后回到正题上,“我跟着娘子差不多十年,...从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人。你不必想太多,做好份内的事就是。”

这些话用着安慰人到底空洞了些,春瓷没多说,总的概括道:“你往后便懂了。”

就这么死水无波澜的捱了四五日,钟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顾愈盼来了。

宋绘下棋正下到关键时候,轻“嗯”一下,没起身迎接的意思。

钟娘以为她在使小性子,急急的道:“娘子放下些姿态这事就过去了,莫要意气用事。”

宋绘收着被困死的黑子放在一旁,笑着应道:“钟娘说得是。”

主仆说话这期间,顾愈进了屋。

钟娘躬身行了个礼,给宋绘打了个眼神,从房内退出去,顺手关上门。

顾愈几日没见着宋绘,这还是袁珠出事以后,头回和她打照面。

宋绘没正式着打理她的头发,随意绑成一束,她穿着雪白色的裙衫,面容娇嫩,情绪还算平和。

人是他晾着的也是他要来看的,但实际他站在宋绘面前,却不知道要讲些什么。

宋绘没主动搭话的意思,她双手合拢放在腿上,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顾愈扯了扯唇角,垂眸避开她的目光,道:“袁珠性命无虞,也没伤着根本,养半年一载就好,祖母那边我已替你求了情,她不会用这事为难你。”

比起顾老夫人的不计较,顾愈这几日冷待只是微末小事,他做的该让她感恩戴德才是,但是宋绘没笑,也没个 感谢。她以近乎坦然纯白的目光看着他,突兀的提起另外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我父亲没想着我能嫁进大门大户里,虽是作妾但在我父亲看来,我也算光宗耀祖了。”

“旁人出嫁,我不知父母会交代些什么,但我出嫁前一日,我爹破天荒来了我院子,他说这一代小的了,幸好是你被贵人瞧上了,你们这几个孩子里就数你聪明。”

“当时我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聪明人适合进高门大户,...后来渐渐明白了,在高门大户做小,聪明能让人看得清自个儿身份,知进知退,懂分寸。”宋绘偏头看了眼火烛,继续着,“所以我觉着聪明是个好词,我因为它受了我父亲的夸奖,也因为它被大人看上。”

但是。

“大人,你知道我聪明,所以袁珠这事你迁怒我了。”

“你觉着我应该察觉不对劲,应该提前有所预感,应该阻止这事的发生,因为我好聪明的。”

说到此处,宋绘脸上露出了个短促的微笑,眼泪夺眶而出。

顾愈见她哭,只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沉郁郁的,发疼,他想开口否认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确是这么想的。

她虽哭着,但没个示弱的意思。

“我脑子转得快,但不能分辨知悉所有恶意,就算知道。”宋绘脸上片甲的温柔散去,露出些尖锐,“我也不会帮她的,因为我不但聪明,而且睚眦必报。”

“大人不是知道吗?我是杀过人的。”

柔顺是她的处事方法,刚是她藏在骨缝血肉里的本质。

大人不是知道吗。

大人不是知道吗。

这句话让顾愈心口一阵翻腾,只觉着被质问得喘不上气来。

宋绘一对眼珠乌溜溜,掠过一层流光,眼底留存着复杂和难过,“我又不是好人,大人为什么要要求我善良可欺...,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那喘不上来的气化作一根根针,扎在他心口上,呼吸虽顺畅,但却余留下绵延不断的闷痛。

第七十五章 自暴自弃。

顾愈虽有坦诚的一面, 但习惯了别人诚惶诚恐背躬屈膝,到底算不得坦诚的人。要他拉下脸面和宋绘道歉不太可能。

他沉默的站着,气闷。想拂手离开,但又被什么不知名的情绪牵绊住, 迈不开步子。

入夜后便呜呜一直刮着妖风, 这时突然响了雷, 变幻无常的天气帮了顾愈一把。

宋绘收起尖锐的攻击性。

她将被风拍得哐哐响的窗户拉紧 , 先一步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看这天估计要下大雨, 大人晚间在这儿歇吧。”

顾愈松了口气, 面上不露声色, “勉为其难”应了一声“也好”。

宋绘将黑白子儿放回, 盖上棋篓盖, 抬声喊了钟娘进屋。

“去替大人取些换的衣裳来,还有洗盥用具。”

顾愈心思难琢磨, 外人可能连顾愈生气的缘由都猜不到,更别说他会突然决定在宋绘院里留宿这事。

钟娘反应了片刻, 才欢天喜地应下这话。

钟娘匆匆忙忙派人回原来院子拿他的衣裳, 并多套了床新被子放到床榻里侧。

一番忙里忙碌,到晚间亥时才算收拾好。

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钟娘恭恭敬敬退出房间,将独处空间留给宋绘和顾愈。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拍打着窗棂,偶尔有些调皮的,钻过窗间的缝落到室内。

与热热闹闹的雨势相比,房间里很安静。

能够听到的是宋绘坐在塌边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也会有棋子碰着棋盘的声响, 是顾愈有一搭没一搭在下棋。

他没怎么用心,落子就悔,反反复复的无常。

宋绘在书里夹着一张小麦打成的纸浆作书签,偏头问他要不要对弈。

顾愈应倒是应了,不过他哪来的平常心,下得乱七八糟。

这种完全不受控的浮躁在他身上是极为少见的,顾愈觉着他应一五一十和宋绘讲清前因后果,但条理要是讲得太清楚,又显得狼狈,最后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想怎样,干脆跳过这些,说了安置。

顾愈先上了塌,宋绘和外间守夜的春瓷交代了一句加炭。

待一切都弄好,她才吹了蜡烛,摸黑上了床榻。

说安置,顾愈其实并没什么睡意,他这边心事重重,宋绘还真说安置就安置了...

顾愈听着她平静的呼吸声,紧了紧腮。

渗过窗纸的月光落在宋绘一截白生生的脖颈上,顾愈憋着一肚子气的张嘴去咬她,但到底是舍不得,轻轻一下便收了力道,用唇碰了碰刚咬的位置。

算了。

屋内炭火烧得足,宋绘晚间睡得很好,卯时过半便醒了,她悄悄起身,由着夏陶服侍洗漱,而后吩咐她回西厢房取些要用的东西。

宋绘最近上手了些缝绣编织,除了几册书外,她要的大多是手工材料。

各种颜色的绳线,各处买来的小珠,也让拿些布匹针线,零零碎碎。

宋绘这个样子对顾愈来讲是新奇的,他倒是不知道宋绘什么时候擅长女红了...

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顾愈听着就在不远处的说话声,闭眼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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