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坤倒是不客气，“怎么谢？”
“啊？”
赵儒生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个“谢”，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客套话，不明白刘启坤怎么就追着问？
要怎么谢？
是要自己谢还是要小满来谢他？
自己和小满都是身无长物，要怎么谢？
刘启坤见赵儒生被自己的的一句“怎么谢”给问的愣在原地，便觉得好笑。
“儒生这是作何表情，我不过是句玩笑话，不必当真。”
刘启坤还准备和赵儒生说些什么，就被刘瑞的一声警告的咳嗽声给打断了。刘启坤望去正好对上刘瑞警告的眼神。
刘启坤兴致缺缺的耸了下肩膀，便没有在和赵儒生攀谈。
赵儒生见刘启坤不和自己说话了，心下也落得轻松。
这一顿饭基本上达到了陈德水的预期，赵儒生说话，不显山不漏水的把陈德水好个夸，而且夸的那叫一个明白。最后陈德水出了两条小黄鱼，刘瑞送给陈德水两把步枪和两把防身用的手枪。
散席后，刘瑞和刘启坤坐上小汽车离开了。汽车刚启动，刘瑞就忍不住教训刘启坤，“和你说了，不要去招惹赵儒生，他是我们县的先生，颇有些威望，不要给我找事情。”
刘启坤闭着眼睛，仰在车座上，不耐烦的应着，“知道了。”
刘瑞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在重说，“你别瞧着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骨子里倔着呢。你看看北平，上海那些学生老师，动不动就示威游行，搞得拿枪的一个头两个大。你要是想玩，另找别人，别招惹赵儒生。”
看着小汽车离开，赵儒生也和陈德水告辞回了学堂。赵儒生今天喝了点酒，以前赵家还在的时候，自己和哥哥还有父亲也是经常在一起喝酒的。可能是遗传了父亲，赵儒生的酒量还算不错。
许是太久没喝的缘故，这会儿头有些晕沉沉的，回到住处，赵儒生愣在门口，并没有要走进去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安静，安静的赵儒生连呼吸都觉得是错误。
可能是有些想念家人，父母，哥哥弟弟。上一次喝酒还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父母在讨论哥哥的婚事，弟弟粘着自己，想讨一口酒喝。
赵儒生走到衣柜前，看到前几天自己在裁缝铺给小满做的新衣服，是一种改良过的小大褂，很有一种小大人的既视感。
赵儒生想到小满穿上的样子，不由得一笑。
左右无事，赵儒生洗洗便躺下睡了。
第十章 我配不上先生的
赵儒生好像做了一个既真实又虚无的梦。赵儒生梦到了父母抱着哥哥的孩子，哥哥嫂嫂相视一笑，弟弟也嚷着要看小侄子。
一切都这么美好。
“先生，我也想看看。”
小满？
小满怎么会在自己的家里？家人健在，其乐融融，为什么会有小满？
“先生？你嫌弃我了吗？”小满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在等待自己惩罚的孩子。
赵儒生发不出声音，他想说自己没有嫌弃小满，可是，他更怕只要自己一旦和小满说话了，那刚刚温馨的场景就会消失。
“先生，你不要嫌弃我好吗？”
“先生，我会很听话的，我会一直陪着先生的。”
……
小满这几日每天都和哑巴爹学用狗尾巴草编小兔子，几日下来，颇有成果。小满拿着刚开始还喜滋滋的，可越来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赵先生给自己剪头发，教自己读书写字，送自己糖，煮面给自己吃，还给哑巴爹买药，可自己只能编个不值钱的玩意当礼物。
小满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会占便宜，最贪心的人。一直享受着赵儒生对自己的好，可自己却无法回报半分。
小满越想越沮丧，扔了手里刚编好的小兔子，就跑掉了。
小满生辰这天，赵儒生学堂刚放学就看见小满躲在后门，低着头，双手藏在身后，就点娇羞的意思。
赵儒生抿嘴一笑，走过去，敲了一下小满的头，“怎么了，怎么一副大姑娘见情郎的样子。”
小满被赵儒生说的一愣，什么见情郎？什么大姑娘？
小满脸一红，脑子比嘴快，“我没有这样想的，先生，我不敢对先生有非分之想的。我，我配不上先生的。”
这回轮到赵儒生被说的一愣，自己不过是瞧着小满刚刚的样子好玩，随口说句玩笑话而已。
小满见赵儒生一愣，以为赵儒生肯定是误会自己了，又继续解释，“先生你相信我，我，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敢这么想先生的。”
小满是真急了，解释了半天，自己弄得脸红脖子粗的。赵儒生看着这傻孩子，心说：人不大，心思还挺多。
“好了，我知道了，小满是好孩子。走吧，看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然后我带你去饭馆吃一顿好的。”
说完拉住小满的胳膊就往后堂走。这一拉，就把刚刚小满藏在后面的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拉到了自己面前。
赵儒生拿过小满手里的小兔子，越看越喜欢，“这是你自己编的？活灵活现的，真不错。是送给我的吗？”
小满这几天天天琢磨这想送赵儒生一个既有意义又像样点的礼物。可自己一没钱二没有手艺，除了哑巴爹教自己编的狗尾巴草小兔子，自己什么都不会。无奈之下，又从新编了一个比之前扔掉那个更大更像的小兔子送给赵儒生。
其实小满早早就来学堂了，越是要到放学，小满越觉得心虚。这个不值钱的小东西也越想越拿不出手，越想越寒碜。
可是除了这个小满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现在瞧见赵儒生这般喜欢，小满心里的不安和自卑也跟着赵儒生欢喜的声音烟消云散了。
小满自豪的点头，“嗯，我和我爹学的，送给先生的。”
赵儒生拿在手里，上下左右的端详着，时不时的夸赞小满几句。
“小满你还挺有天赋的。”
“这个小东西真精神。”
“我不行，我手笨，还是小满厉害，一学就会。”
。。。。。。
小满听着开心极了，甚至很骄傲，被赵先生这样夸赞很骄傲。
赵儒生很喜欢小满编的这个小兔子，以前母亲也总是给弟弟弄一些小东西，然后弟弟就会拿过来和自己显摆一通。赵儒生记得，每次弟弟过来显摆，自己都会假装生气不理他，弟弟便会把这些小玩意送给自己。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还真是够坏的，仗着弟弟喜欢粘着自己，总是拿不理他做要挟，可每次弟弟一定会妥协。
赵儒生看着这时的小满一脸被夸后骄傲的小模样，心中总是忍不住将弟弟和小满重合。
也许小满就是弟弟派到自己身边代替他来陪自己的。
“小满，以后你不要叫我先生了，叫哥哥吧。”
弟弟总是一声又一声的哥哥叫着，软软的，糯糯的。
小满睁大了眼睛，定在原地，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哥哥？
叫赵先生哥哥？
怎么敢？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敢叫赵先生哥哥？
小满目不转睛的望向赵儒生，眼睛里不知何时充满了要落不落的泪，圆圆的，大大的，亮亮的，就这样望着。
可是，小满想叫赵儒生哥哥，想，特别想，特别特别想。
小满用力的扣着手，扣得生疼，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小声的叫着：“哥哥。”
声音小的好像不是喉咙里发出来的，像是自己心里想出来的。
可是就是这么小的声音赵儒生还是听到了。
软软的，糯糯的，很好听，像心里发出的。
赵儒生弯腰将小满抱在怀里，很用力，像是要把小满嵌在自己的身体里，“是我，哥哥在，哥哥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赵儒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手臂还在不断的用力。小满能感受到赵儒生的颤抖，整个人好像在抽泣。小满的头紧紧的贴在赵儒生的胸膛，感受这赵儒生的心跳，体温，和被抱住的真实。
小满不敢动，就任凭赵儒生紧紧的将自己搂在怀里，也任由自己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刻。
半晌，赵儒生像是回过神一样，松开了小满，常常的睫毛有些湿，吸了吸气，抬手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小满软软的头发，“走吧，看看我给你的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