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渊坐得端端正正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看得她心慌气短,有点咽不下去。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方楚楚不满地抗议。
太子殿下表示:“我也饿。”
他把身子微微地前倾过来,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嗯”的声音。
咦,又来了?
相处的日子久了,这个人不用说话,只看他的眼神,方楚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高大的龙凤红烛燃烧着,烛光下,人的眉眼都显得分外地温柔,方楚楚想着,她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疼他的。
心里甜滋滋的。
贤惠的太子妃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太子的口中,喂他吃。你一口,我一口,就这么把一碗燕窝粥吃完了。
味道格外好。
方楚楚刚刚把碗放下去,贺成渊过来拉起了她。
“嗯?”方楚楚眨巴着眼睛。
“我没吃够,还饿。”
他这么说着,俯身吻了下来。
她就是一颗甜蜜蜜、香喷喷的糯米团子,软软的,味道十分可口,贺成渊咬了又咬、舔了又舔,只恨不得将她真的吃下去。
烛光朦胧,一室旖旎。
方楚楚的脑袋瓜子里面好像有一团浆糊,都快转不动了,迷迷糊糊中,听见贺成渊的声音在她的耳朵边低低地道:“楚楚,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想看见你穿上嫁衣的样子,更想看……你脱下嫁衣的样子。”
耳朵都酥了,方楚楚抖了一下。
恍惚中,贺成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按到床上,然后他的阴影覆盖了过来。
“啊,你好重,快起来,要把我压扁了。”方楚楚不满地抗议。
贺成渊的声音是沙哑着,带着粗重的喘气:“这回且将就一点,下回换你压我也行,就怕你学不会。”
方楚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的嘴唇堵了过来,强硬地控制了她,她的舌头都不好使唤了。
他的味道,如同盛夏的草木,下了暴雨,湿漉漉的,在轻罗纱帐中无限蔓延,浓烈而强盛,把她包裹起来。
他的吻从唇上慢慢地移下去,咬着她的下巴、她的颈项,再往下。
肌肤战栗,有点痒痒的,又挠不到,真是叫人不舒服得很,方楚楚“嗯哼”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滑落到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
“哎呀呀!”方楚楚突然惊叫了起来,“这这这……你你你……快停下来!”
但他这回却没有听她的话。
夏天的夜晚,狂乱而炙热,有虫子躲在小轩窗下,拼命扑棱着翅膀,嘈嘈切切地鸣叫着,一声比一声急。
一夜忽来疾风骤雨,桃花乱落,春水漫过山涧去,途中却遇险滩,万分波折。
贺成渊在战场上勇猛无双、强悍不可匹敌,方楚楚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这人其实性子生就这样,鲁莽武夫,竟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真叫人恼的很。
红烛高照见红妆,海棠花未眠。
她是他的仇敌吗?行事这般凶狠、霸道,以千军难敌之势攻城掠地,势如破竹,一点都不留情。
其行恶劣,令人发指。
太子妃哭了,大抵是因为生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很久,嗓子都哑了。
她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一成亲他就变了,东宫的规矩是什么,明明一直叫他停下来,他居然不听,不守规矩!
明天要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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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纱帐逶迤在缂丝满绣的被缎上,一片凌乱。紫金莲花炉子里点的是没药香脂,那种味道像是干燥的松木,带着一点微微的辛辣,空气中的温度还未曾冷却。
总之,这个夏天是炙热的,清晨的阳光从窗格子间落进来,干净而明亮。
正如太子此刻的状态,神清气爽。
但他却半跪在床头,放低了身段,在哄他的太子妃:“我错了,是我不够体贴,第一回 ,不周到总是有的,你放心,日后有经验了,肯定就好起来了。”
“你说什么?还有日后?不要做梦了,那是不能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方楚楚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粉腮生晕、眼角带红、嘴唇湿润,她的声音还是嘶哑的,气愤愤地回道。
她的身体像是被大石头来回碾轧了一百遍,骨头都在发痛,太可怕了,他那么重、那么大、还那么有力气,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方楚楚觉得,她差点就把命都交代了,人生之痛,莫过于此,再也不能有了。
“我们家当家做主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你昨天晚上不听话?怎么叫你都不听。你自己说说看,该怎么罚?”方楚楚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但仍念念不忘要讨回公道。
“我让你打。”贺成渊果断地回答,还要再补上一句,“让你用鞭子抽我,怎么抽都成,你高兴就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眼神却很不对劲,和昨天晚上差不多,带着一种异样的神色,让方楚楚心里直发毛。
第61章 东风引14 你别动,我动
“你快走开, 我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看到你。”方楚楚泪汪汪地瞪着贺成渊,可惜她的眼眸中含着水光,柔软如丝,看过去反而撩人的很。
贺成渊眼眸的颜色变得更深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方楚楚打了个哆嗦。
却在这时候, 宫人在门外禀道:“皇上有旨, 请太子殿下出来接旨。”
贺成渊的神色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他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立起了身体, 理了理衣襟, 转眼间, 又是那个冷厉威严的太子了, 走了出去。
东宫的大殿之上。
来传旨的是肃安帝身边的宋太监。宋太监身边跟着一人, 做武将打扮,却是面目清瘦文雅, 如同儒士。
肃安帝下旨,曰, 太子贺成渊殿前失仪, 不敬君上,暴戾忤逆,本罪无可赦,但帝念及父子之情,不忍过苛,今予以小惩,责命其暂出东宫,移居明镜台,静心思过。
宋太监面无表情地念完了旨意, 对着贺成渊一躬身:“太子殿下,皇上命您即刻成行,不可耽搁。皇上仁爱,特许太子妃随行,以照顾太子的饮食起居,请殿下叫上太子妃,速速准备动身吧。”
一步一步,徐徐逼近,这确实是肃安帝做事的手段,这回,却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贺成渊心下哂然,面上却波澜不动,沉默地接过了圣旨。
宋太监身边的那员武将上前了一步,恭敬地行礼:“臣高敬泽,奉命护送殿下前往明镜台。”
肃安帝唯恐贺成渊不肯就范,命令大将军高敬泽率领五千羽林卫前来押解。
贺成渊的眼睛望了过去,平静地道:“高将军,多年未见,一向安好?”
高敬泽直起身来,他的体型虽不甚壮硕,身量却十分高挑,站在那里,能与贺成渊平平对视:“我老了,殿下……已然成长,英姿无双,令人十分欣慰。”
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殿下有故人风采,但愿莫蹈故人覆辙。”
他对贺成渊的语气还是一如当年那样温和,仿佛那位故人并不是死在他的手中一般。
大将军高敬泽,与振武王世子姬扬霆曾为莫逆之交。高敬泽是为儒将,博古通今,用兵如神,昔年曾受了姬扬霆之托,教授贺成渊兵法之道,与贺成渊有半师之谊。
故而,贺成渊亦如当年一般回他道:“是,多谢将军教诲。”
两个人对视片刻,目光中有锋刃交错,但终于各自把脸转开了。
……
圣旨既下,贺成渊并没有多余的表示,颔首而已,他进去和方楚楚说了这事。
方楚楚也没太大惊慌,毕竟,既然嫁给了他,这些风浪她也早有预料了,所幸两个人能在一起,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只要有他这个人在,哪里不是家呢?
贺成渊摸了摸方楚楚的头,他的目光温柔:“对不住,楚楚,要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确实很苦。”方楚楚愁眉苦脸地道,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码子事。
二表嫂骗她,什么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这可太苦了,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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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台位于长安城外西郊八百里外的浮玉山,倚半山而建,偏僻荒凉,所谓“台”,不过是那里有座高高的阁楼,名为“明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