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对溧阳长公主道:“听说今日太子去了朱麓别苑,珠儿和允宁都陪他一起过去了,这也是难得,想来太子对珠儿还是有心的,你什么时候进宫和皇上再提一提,趁早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下来。”
溧阳长公主看了赵英一眼,眉头微皱:“你听岔了,太子对珠儿无意,此事休矣,不要再提。”
赵英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以我们赵家的门第,还有珠儿的人才,怎么就当不起太子妃的身份,太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溧阳长公主似笑非笑:“你这话说得就可笑了,有什么不满意,谁敢去问他。”
赵英目光微动:“那魏王如何?皇上对魏王也是十分看重,宫中还有冯皇后帮衬着,来日未尝不可……”
“伯爷慎言!”溧阳长公主变了脸色,出声喝止。
赵英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拂了拂衣襟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我们家的珠儿,是一定要做太子妃的,公主,莫非你不疼爱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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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战闻得上峰召见,进了卫所的前厅大堂,看见高坐于堂上的竟是他家原来的奴隶阿狼,而右监卫的齐统领正恭敬地侍立在侧。
方战收敛心神,跪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
贺成渊并没有去点破为何方战会认得他,他只是略一颔首:“方大人请起。”
这一声“大人”叫得方战汗都下来了。
齐统领眼观鼻,鼻观心,严肃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贺成渊看着方战,神色和语气都是淡然的:“方大人这些年来在青州颇有功劳,将门之后,果然能干,只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让你屈才了,终归都是为国效力,方大人还是要把心胸放开阔,日后多加勤勉。”
“是。”方战垂首,肃容答道,“食君俸禄,当为朝廷分忧,从君之命,鞠躬尽瘁而已,不敢有他念。”
贺成渊目光露出了一点深意,他也不再多说,抬了抬手。
张熹从后面捧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过来,递交到方战手中。
贺成渊声音温和了起来:“这是我给方大人一点心意,请大人带回家中。”
不是“赏赐”,是“心意”,方战战战兢兢地接了过来,他看了贺成渊一眼。
那个年轻的男人还是熟悉的模样、也是熟悉的气度与姿态,但是,方战已经不敢直视于他。方战什么都没问,躬身退了出去。
待方战出去后。
贺成渊的目光转向齐统领。
太子没有发话,齐统领已经心领神会,上前了一步,俯首低声禀道:“金吾卫的朱副统领摔断了腿,不能再执掌卫军,昨日兵部召集十五卫统领商议此事,吾等一力推荐武威卫的陈尹接任金吾卫统领一职,王尚书还赞赏吾等无党朋之争,十分和睦友爱。”
十六卫军有泰半在贺成渊掌控之下,其他人这个时候也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不会有所置疑,一切尽如计划。
贺成渊站了起来,脸色还是淡淡的,只说了一句:“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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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战回到家中时,太医院的掌院唐老太医还未离去。
唐太医奉了东宫之命,每日早晚过来为方楚楚的脚伤换药,十分殷勤。他见了方战,还热情地招呼:“方大人回来啦,啊,老夫看你眉心有些发红,是气血浮躁之症,要不要开两帖清火的药给你调理一下。”
论起品级来,唐太医的官职可比方战还高,方战忙不迭地鞠躬致谢:“不敢劳烦老大人,您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老头子笑眯眯的。
他在宫廷十多年,惯会审时度势,对待方战那叫一个亲热,拉着方战喝了半天茶,东拉西扯地聊了许久,这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方楚楚单脚跳着从房间里蹦达出来,兴高采烈:“爹,唐老伯说我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啊,憋死我了,我要出去玩。”
“你还玩什么,每天尽是惹麻烦,你爹都头疼死了。”方战叹气。
他把太子给的那一包“心意”拿了出来:“喏,看看,太子殿下给你的。”
“什么东西?”方楚楚跳着过来,打开看了一下。
一堆银子、三吊铜钱、两卷粗棉布料,一套衣裙、还有一支蓝色珐琅蝴蝶簪子。簪子的翅膀缺了半片,用赤金镶嵌碧玺补上了,宛如蝶翼间一滴露珠,晶莹剔透。
原来还给贺成渊的,他又给送了回来。
方楚楚鼻子一翘,“哼”了一声,一把推开:“才不要!他的东西,统统不要。”
原来她的口头禅可是“他的东西就是我的”,如今是大不相同了。
方战慢吞吞地道:“上位者赐,固不敢辞,你不要,哦,那我自己收起来了。”
方楚楚怒视方战:“爹,你真没志气。”
方战一本正经:“性命可比志气要紧,你爹的志气都在当年用光了,现在没剩下多少了,我还得留着这条命照顾你这个小东西呢。楚楚,别闹了,太子殿下都这般服软了,你还较什么劲?”
顿了一顿,他又肃容道:“楚楚,你能这般较劲,无非是仗着旧日的恩情,但老实说,你救了阿狼,他也帮过我们许多,尽够偿还了,你须记得,他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如今那位是太子殿下,你不要自己弄错了,敬他、畏他即可,他有什么吩咐,听从就是,其他的心思都不要有,我们不配。”
“爹!”方楚楚生气地瞪着父亲。
方战声音稳重,他直视着女儿:“齐大非偶,我们如今的家世和太子不相衬,加上你外祖父的关系,更是尴尬,太子殿下纵然有心,也未必会娶你。楚楚,爹只希望你嫁一个平常人家,夫妻相互敬重扶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听爹的话,远着他点,别犯糊涂。”
方楚楚面红耳赤,几乎要掀桌子:“爹你胡说,我有什么心思,我、我、我只有想打他的心思!他还欠着我一只羊没还呢,对,在我看来,他就值一只羊,别的再没有了,等他把羊还给我,以后和他就没关系了,我一眼都不会多看他!”
方战朝桌子上那包银钱努了努嘴:“羊,好几十只羊,都在这里了。”
方楚楚鼻子朝天,不屑一顾:“这些东西是他的,我的羊是我的,不能混为一谈,总之,他要是不把羊还给我,这辈子他都欠我的。”
方战被方楚楚几乎绕晕了,他摆了摆手:“好了,反正该说的爹都说了,你是个通透的孩子,自己心里拿捏得住就好,喂,这些东西你真的不要吗?我可真的都拿走了。”
方楚楚马上按住了:“放这,别拿走,下回见了面,我再扔给他,总之,有志气,说不要就不要。”
哦,敢情他刚才说了半天,都是白费口舌,方楚楚根本就没听他的。方战无语了,摇着头、叹着气、操着一颗沧桑的心,默默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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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御用的药物就是与众不同,唐老头子的医术也是一等一的好,过了十天半个月,方楚楚的脚踝就好了,又能活蹦乱跳了,她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嗷嗷叫着要出去玩。
恰好颜氏又上门来相邀了。
林非被他爹拘在南湖书院不得回来,颜氏也是无聊得很,难得和方楚楚投缘,就爱找她去玩,更何况,这回是得了方氏的吩咐。
“安城侯家的菊花,和溧阳长公主的枫叶,并称秋色双绝,不可不看,安城侯家的大夫人向来臭美得很,不比长公主清高,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总会叫人去她家中赏菊,我们家和许家向来交好,每年都要过去的,不过今天母亲手头上有些事情,不便自己去,特地叫了我带你一起去玩。”
方楚楚有点迟疑:“真的假的?又是枫叶、又是菊花的,会不会是同一个招式?”
颜氏直叫冤枉:“上回那个,我真不知情,我也是被蒙的,这回的可是真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安城侯家的秋菊会,一年一度,雷打不动的,全京城都知道。”
她说着,忍不住戳了一下方楚楚的额头:“咭,你这是自作多情了,那个贵人,多少要务在身,可不得闲,哪里会天天陪你闹着玩呢,你可别杯弓蛇影了。”
方楚楚揉着额头,嘀咕着:“小心点总是没错,我可不想再遇见他了,好像每回都是丢脸得紧。”